蟑螂——其实不是蟑螂,只不过和表亲蟑螂长得比较像,于是被认为是蟑螂——在墙上爬着。白色的墙面,有时出现几条色彩,却没有尽头,地下的土地找不到,天上的墙头也找不到。远处,就在马路中间,蔷薇却看到了,看到了这只蟋蟀——蔷薇知道这是蟋蟀,不是蟑螂,其中的美,并不是在路边等车的女人类能够了解的。在人类喊出蟑螂的同时,蔷薇的吸引力被引导到了蟋蟀身上。
蔷薇很久以前便见过蟋蟀,那时是在脚下爬着的时候。天气晴朗,这是在一座城的边缘,外环线,灰很大,蔷薇美艳的花朵上,已蒙了厚厚一层灰尘。只是这些都没有被蟋蟀看见——在寻找着食物,有时吱吱叫几声。人类以为这是作为蟋蟀存在的一个精华,蟋蟀只不过是随便叫叫罢了,后来蟋蟀告诉蔷薇。
蔷薇在那天正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活在外环的马路中间,虽然每个月都能自在地开出大朵大朵血红的花,散发特有的香味;但这些并不和被赋予的自己可以是用来观赏的价值相符;虽然每天早上都有无数人类来到对面的公交车站等车,但是除了有一个,在有最鲜艳的花朵是看了挺久之外,没有人类注意到蔷薇。那些人类(可鄙可气的人类,蔷薇想),都是在看着手机,或者焦急地望着公车应该来到的方向,忽略了蔷薇专门为他们开出的花。是的,正是在蔷薇怀疑自己的价值的这天,蟋蟀经过了脚下,对万事不关心,路过的聚精会神。
在蟋蟀寻找完了食物的时候,终于蹲坐在地上,朝四处望了望,最后停留在了蔷薇的花朵上。那看不出表情的脸,猜不出心思的眼,就那么静静看着蔷薇那么十分钟。蔷薇心里已经在燃烧,但是蟋蟀一定不能发现,因为花朵是那么火红鲜艳的了;只有在风经过时和蔷薇打招呼的时候,蔷薇表现出的局促(或者娇羞?蟋蟀不怎能分辨出来),让蟋蟀有些不知所以然,有些迷惑。但蟋蟀没有说话。一会儿,蟋蟀自言自语道这里有着挺不错环境,也许有其他的同类呢,我或许可以找找他们?蔷薇听到顿时失落:蟋蟀要走了。但是没有,却是蟋蟀开始唱歌了:
我们一起跑去了南京,将那把手枪留在了你父亲家的小床上
一路上我用尽了我所有的理性,想要分清你究竟是谁
你现在坐在床上吸着烟,一缕头发遮挡了左眼
你说你一路上甚至将灵魂出卖了,只想要分清我究竟是谁
一只肥大的蜘蛛荡下在我眼前,由天花板,我抓起扔出了窗外
我想应该有震惊世界的“啪”的一声的可是我并没有听到
现在是两个分不清对方是谁的人坐在床上
终于这张床上没有了一把手枪
蔷薇一直在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把蟋蟀惊了一惊。啊啊蔷薇,好听吗,是不是喜欢上了我的歌声了?你的歌词是谁给写的,唱的应该完全和你没有关系,是那个前两天说要为爱而死的青蛙么?不是的,是正站在对面等车的那个人类写的,我昨天去房间时看到的,挺是喜欢,就记了下来;那个人类现在正在看你呢,眼中闪着光芒,还没有死去或麻木。
蔷薇不再需要寻找所谓开花的意义,开始爬伸,将花藤延伸向更远的栅栏。只是时时想起,蟋蟀,还有人类。蟋蟀在无尽延伸的墙上正爬着,想找墙的尽头;人类正盯着慢慢爬行的蔷薇,口在动。是在试验新的词,还是在复述那被蟋蟀唱出的呢?
啊啊,多想爬伸到人类的脚下,延伸上去,来到的鼻子前,眼前,花朵附在嘴边,得到一个真切;蟋蟀也可以来到眼前,唱出这首歌,人类也一定会喜欢蟋蟀的唱法吧?蔷薇想着,爬着。没意识到,离得路中的栅栏已远了,车轮或经过的,后视镜也会经过的。人类只是看着想到,蔷薇长出那么繁盛,可能会被规范清理吧;蟋蟀依旧爬着,看着喊出蟑螂的女人类跑着钻进公车。
2014.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