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搬家,我就会陷入抑郁情绪里。
是的,我害怕搬家。
小时候,母亲和奶奶分家,听说闹得挺不愉快,在我这里却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从我记事起,我的家就是那座红瓦白墙的乡间瓦房。房前有个整得十分光溜的大禾场,房旁有一排枝桠荫荫盖盖的大槐树。
小学六年级,我寄宿了。之后,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寄宿。在学校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
期间,随父亲任教学校的不同,我们搬了几次家。
父亲在村小当校长时,我们搬到村小一个破旧废弃的教室里去住。教室的窗户破了也没钱买新的,父母用块红布一遮了事。
夏天还好,有风还清凉,可是一到冬天,北风呼呼地从窗户外面刮进来,像刀片一样生冷地拍在脸上,着实难受。
后来,教室要给孩子们上课用,我们又搬进了教室对面一间快要倒塌的土坯房。这房子连成一排,没有窗户,在我的记忆里就跟个土窑似的,而且还是一个快要倒掉的土窑。
住在这个土窑里的好处就是:冬天再不用吹风了,却也难见到阳光了。
我不喜欢破教室,也不喜欢土窑,我只喜欢乡间的瓦房。可是,住哪里不由我选择。
当我从寄宿学校回家时,父母会提前告诉我,坐车到哪里下,沿着哪条路走进去,我们的新家在哪儿……
我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像是旅游一样,却又不是旅游的感觉。每次寒暑假放假回家,我都想过个惬意的假期,结果却被告知,我们搬家了,我需要适应一个新环境……
最后一次搬家,父亲所在的村小撤销了,他被调到了中心小学,我们家也跟着搬去了中心小学的职工宿舍。
中心小学的教学楼还不错,是援建的。但职工宿舍确实不敢恭维。一排平房,一个个单间,没有厕所,也没有厨房。宿舍后面有个搭建的棚子,放了柴火和一个生火做饭的炉子。
宿舍被我父母分割成了三个区域。一张床摆在宿舍正中,床前进门几平方就是客厅,放着柜子和电视。床后几平方就是餐厅,煤气灶餐桌就放在那里。另一张床,搁在从隔壁宿舍分出不来的几平米的小房里,成了我和妹妹回家住的地方。
在这个逼仄的宿舍里,母亲走完了她生命最后的日子,在快要离世时,父亲把她拖回了乡里那间瓦房。
那时候,那间瓦房里啥都没有,连床板都没一个。母亲回到瓦房的当晚就去世了,躺在我和妹妹房间里,那个临时搭的床板上。她离开时,眼睛没闭上。
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把乡下的瓦房给卖了。后来,父亲退休,中心小学的宿舍也退了。于是,那些留下我生活记忆的家,都没了。
工作结婚后,我在县城给父亲买了一处房子,想给他一个到老可居的地方。可是,17年房子就装修好了,他却一直没去住,后来我便把那里收拾收拾,租出去了。
我对那个房子没啥感情,估计父亲也是,毕竟都没在里面居住过。
每每梦见童年,出现在我梦境里的,都是乡里那间瓦房。红瓦白墙,槐花飘香。旁边小池塘里,红鲤跳跃。屋后菜园里,番茄红透了天。空气里都是稻香的清甜……
梦醒,泪落枕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童年的家,早就不属于我了!
婚后一年,和老公各自汉口武昌租房,没有房子。一年后,搬进我俩共筑的家,心里愉悦而踏实。
8年后,为儿子读书搬家,我十分不舍,内心不愿搬离,行动上也就不积极,所有搬家事务都是牛爸在操持。他一个人,像只燕子一样,一点一点搬完了整个家。
现在,距上次搬家时隔6年,为了女儿读书,我们又要搬家了。我再次陷入了抑郁情绪里。这次,却由不得我不积极了。牛爸出差在外,没太多时间打理搬家的事,而我们又必须在8月中旬前搬过去,时间很紧张,我即使再不想搬,也得搬了。
人这一生啊,到底要住多少间屋子,搬多少次家呢?
走过半生,我已经搬了很多次家,可每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还是乡下那间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