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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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利先生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蓬头垢面,口齿不清,问他什么他都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住在救助站里免费领取救济粮的第三天,他才捡回了魂儿似的勉强能有几句完整的表达。他说他姓利,利益的利,我当时竟然真的愚蠢到去百家姓里翻找这个说来荒谬的姓氏。

当然,已经意识到上当受骗的我依旧拗不过对利先生死心塌地的那位姑娘,也就是我的同事小文。九月的流火已经开始转凉,但早早裹上毛呢大衣的小文走在街上仍然显得有些乍眼。

萧瑟的北风卷着几片落叶吹过她面无血色的厌世脸,窝在咖啡馆窗前引颈企盼的我瞥到小文弱不禁风的消瘦身材也不免有些心疼。

那段日子该是小文生命中最阴暗的一段时光,不管是职场上的出师不利还是原生家庭的支离破碎都对这个初来乍到的毕业生不甚友好。我揪心的目睹这个年轻女孩脸上日渐憔悴。

当她把神色藏进滚烫咖啡的蒸腾雾气中告诉我她被检测出抑郁症时,我似乎有着理所当然般的心理准备。

“辞呈的话,就有劳你代我提交吧。我身边也就只剩你了。”小文推过来一件奶白色信封,抽回的手立即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相比于冷,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为了和这个不如人意的世界撇清关系。

“我办事,你放心!不过,你这病情……”我小心翼翼地将音量越降越低,仿佛生怕喘了粗气惊吓着她。

“我会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的。”有些干裂的嘴唇上勉强拉伸起几丝笑意。

“好!我随时待命!”第一次被她需要使我多少有些亢奋,莫名想要逗她开心。

送她回家的一路无话,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打破沉寂,只是尽可能不急不缓地迁就着她的步伐。

小文生得白净,但全然算不上美女,我想年长她六岁的我大概将她与初恋混淆,总想着能够借此机会弥补些过去的遗憾,哪怕是谋求心理安慰也罢。

就是在这颇为默契的寡言间,我们初次谋面了蜷缩在垃圾桶边昏昏欲睡的利先生。

彼时的利先生还俨然一副拾荒者的打扮,衣着破烂而凌乱不堪,藏污纳垢的蓬松长发下一对浑浊发黄的无神大眼似乎覆了一层厚厚的结痂。

小文终究是善良,坚持要把他送到附近的流民救助站,难得她热情高涨,我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费九牛二虎之力,头脑痴呆四肢僵直的利先生才被我们扭送至救助站,连驻站医师看了如此废人都严重怀疑是否还有救治的必要。

末了,看在我和小文拼凑出一笔可观的爱心捐款的份儿上,他被安置在了救助站得到悉心照料。

辞呈通过的顺利程度出乎我的预料,当我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文时,才发现她家的大门紧闭,任我把指间关节敲得隐隐作痛,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电话是关机的,邻居大姐告诉我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早出晚归。我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心头一颤,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我连转了几路公交车才终于在救助站的窗外看到小文的一袭白衣,然而心头的不安不减反增。待我蹑着脚步打开房门,小文很不舍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草草向我点头示意后,便又很快重新投入到与利先生的畅聊当中。

没错,此时的利先生已经侃侃而谈,尽管行为上依旧有些迟缓,但至少已能教导我们称呼他为利先生。他还说了一个什么玄之又玄的职业名称,我全无兴趣聆听,削着苹果的小文倒是坐在一旁托起下巴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也直接导致了两人针对天堂死亡等莫名其妙问题展开激烈而滔滔不绝的论述。也许失无所失的人总是对生命有着更通透的独到见解,至少在我眼中的利先生就是如此。

他总能用最恰当的风趣承接小文最柔软的心窝,从而与之一拍即合。我几次见到小文连着心尖的眉眼微颤,她那双原本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而变得有些澄澈。

总之,我是插不进话的,三个人的病房里,我倒像是被孤立为外人的那个,这种感觉令我很不舒服。

但当我暗示小文适可而止的时候,似乎已经很难撼动利先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自那以后,我与小文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但不难从为数不多的几次偶遇中总结到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增多了。

不出一周,我得到了一个让我意外至极的讯息——利先生搬去小文的公寓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听得我心头发酸,却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小文央我为他寻个交通工具代步。

我自然没好气,想到了单位的门卫室旁闲置了辆年份比我还悠久的二八自行车。露天的环境下使它历经沧桑,雨打风吹的岁月中它已锈迹斑斑,甚至每踩踏板都要发出桀桀的刺耳声响。

当我强忍着世俗眼光把它骑到公寓楼下,小文恼怒地嗔怪我办事不力,利先生却颇为得意的喜笑颜开,直言他喜欢这些不拘一格的老物件。他用指尖轻抚车梁上斑驳锈迹的模样宛如在会晤一个经久未见的老伙计。

青筋暴起棱角分明的手背上似乎写满了故事,我这才惊讶到梳理了长发的利先生那张饱经沧桑却异常沉稳的脸,厚重的双眼皮下一双深邃的星目像是两湾深不可测的凛冽潭水。

和他短暂的对视使我头皮发麻,赶忙慌不择路地收回了目光。我开始有些心虚了,甚至在自家厨房用餐时我都能感觉到被人窥伺的不自在。曾几何时,我经常期盼着和小文在步行街的偶遇,毕竟这座小城也就巴掌大。

然而最近,每当我不得不路经步行街,都要时刻规避着小文与利先生。他总是用那辆重新涂漆了的二八大杠载着小文在周遭闲逛,两张脸上洋溢着同步的微笑,只是利先生的更具感染力一些。

与我的闪躲相反,大多数女孩儿更愿意朝谈不上帅气的利先生行注目礼。可我只觉得那个男人让我惴惴不安。果不其然,灾祸不出所料的发生了。鹤立鸡群的利先生与一伙哗众取宠的毛头小子起了争执。

他们喜欢通过耀武扬威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以,利先生的据理力争在他们看来无异于是软弱可欺的象征。

街头的闹剧愈演愈烈,最终双方真的动起手来,不可开交的扭打换来每个人的头破血流,打骂声聚集了人群,血腥味招致了警官。

不怒自威的警笛声驱散了无良混混,也跑丢了身负重伤的利先生。寻不到利先生的小文像跟丢了南飞雁群的迷途雏鸟,也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总之是失去了前阵子的满脸光辉,患得患失间加重了她的抑郁。

“没了利先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在我几次想要联系她家人被拒后,听她醉醺醺的抹着眼泪说了这么一句。

在他每天寻死觅活的日子里我也曾尝试模仿着利先生的谈吐语气,换来的是她一言不发。我没有从她处取得其父母的联系方式,却在她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里撞见了她母亲。

“来份脆皮蛋糕!”一位肤色白皙的美妇人冰冷的口吻里透露着趾高气昂。

“您是小文的……”我不自觉的开口甚至吓了自己一跳,只是因为依稀记起小文说过她小时最大梦想便是脆皮蛋糕。

妇人精致修饰过的眉目间起了狐疑,我忙不迭地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果然,妇人眉头一展,像是受了什么启发而茅塞顿开,热情邀请我到附近的咖啡店坐坐。

虽然盛情难却,但我也深知无利不起早的套路,妇人用一段冗长的客套话做铺垫后终于提及了难处。

她确是小文的母亲,小文的奶白肤色大概继承于斯,却远不及其高贵冷艳。她说,小文才记事的年纪,丈夫在外包养情人,三口之家只能以离异收场,她带着小文四处奔波,重组了新家庭,但小文主意大性子倔,早早就搬出来自力更生了。

很多年没有好好交流,她这次来就是为了修复母女感情重归于好的。但她打给小文的电话全被拒接,又不知道小文的具体住址,所以只能在周围徘徊。

正打算在便利店前台处打听打听,许是天意,这次正好由我带路,顺便做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考虑到小文每况愈下的病情,我自然是乐意效劳的,如果有了母亲的照顾关心,想必也会有助于她早日走出阴影。

初秋的北风染了小文母亲发梢的香水味又递送至我的鼻尖,这女人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总是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压迫感。

砰,砰砰,我小心翼翼的敲响门板,像是触发了什么灵敏机关,门在顷刻间被咔擦打开。

“利先……”一双如炬的眸子聚焦在我脸上,继而黯淡下去,“你怎么又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她转身回房,趿拉着拖鞋的步子复又变得慵懒,我跻身跟了进去,饶有兴致地朝小文卖起关子:“小文,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顺着我打开的右臂,小文妈一脸复杂的轻盈跨步进小文视线。

“滚!滚出去!”小文一个虎扑蹬飞了脚上的拖鞋,母亲被冲撞出了房间,花容失色的脸上不再体面。

随着小文雷厉风行地关门上锁,我也被困在了她家客厅。

电光火石间的戏剧冲突仅提供给我唯一信息:提在手里的脆皮蛋糕演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又抓狂的敲击谩骂,待高潮褪去我才缓过神来,将蛋糕放至餐桌一角。

小文轻蔑地瞟了眼粉嫩的包装,冷冷一呵:“这东西我十几年前就不吃了。”

抱膝倚坐窗台的小文向我讨了一支烟,生疏地点燃后被呛得咳出眼泪,正如她那一头任凭冷风吹乱的散发。

“你还嫌我不够乱,对么?”她抽了抽鼻子,眼眶已然红润,“你还真是败事有余。”

强忍着哭腔,她诉说起往事,更像是说给自己来听,因为她丝毫没有在乎我的回应。

五岁那年,小文还在接受学前教育,母亲拉着她等候在父亲的单位门前,等他和女同事并肩下班,母亲狩猎似的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与那个阿姨撕打成一团。父母离婚了,小文比父亲更清楚他的无辜和母亲先一步的红杏出墙。

不知父亲是理智还是懦弱,在母亲倒打一耙的情况下,他依然接受了净身出户的结局。在那之后,母亲一边逢人便梨花带雨地抱怨她男人是负心汉,一边把不重样的陌生叔叔往家领,其中不乏肥肠满脑却出手阔绰的油腻中年,母亲热衷于交际,也以此为生。

小文十七岁那年,母亲带着她搬去了一位新叔叔的家,几近花甲却茕茕孑立的他大方资助小文上学,并为母女绘制了触手可及的未来。

小文本以为羁旅奔波的一生终于可以安稳下来,直到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叔叔提出了帮她洗澡的要求。

同年,小文不顾母亲反对,一意孤行地搬了出来。

“至少,她还是来认错了,尽管有些迟到。”我想找些破绽来施以安慰。

“你太幼稚了!”小文冷冰冰地挑起嘴角,“人性这东西,烂了就是烂了,没听说有破镜重圆的。”

原来,母亲的来访是小文的预料之中,她只是没想到会被我这个傻子直接引路到此。

一个月前,小文接到了久违的母亲的来电,当时她也单纯的以为母亲良心发现,结果让她心灰意冷。

母亲依旧同那个有钱的老头厮混在一起,只不过这次她得到一个惊人的信息,那老头是有家室的,这一点母亲从始至终都心知肚明。

如今,那老头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想要续命只能是找到和他相同血型的珍稀熊猫血。

母亲自然知道,早已与她断绝来往的小文正是这种血型。只是这台手术风险极高,输血人势必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但想到老头答应过的一半家产做代价,利益熏心的母亲还是拨通了小文的电话。

小文妈在公寓楼下一连叫骂了几天,剽悍泼妇的行径让保安都束手无策。奈何小文心意已决,无力回天的小文妈也只好无功而返。难得清净的小文答应了让我陪她散步,算是予我机会戴罪立功。

六点钟的晨光熹微,睡眼惺忪的世界像是在接受橙色阳光的洗礼,我与小文一并注意到朝阳方向缓步走来一个人。牛仔裤白衬衫,清爽短发下的笑容潇洒撩人。

沐浴在阳光里的大男孩干净利落,一尘不染,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清新男主,如果他没有推着那辆颇为出戏的二八自行车的话。还未走近,小文脸上已经荡漾出异样的神色。

没错,尽管不愿相信,来人确是利先生,那个几日前才被揍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利先生如今奇迹般的的重新站在了我们眼前,毫发无损、意气风发。

我还难从惊讶中抽身出来,小文已经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臂弯,我立刻意识到又该是我拱手让位之时。

利先生没有多看我一眼,望着他们上楼的背影,我更像是失了宠的幼犬不知何去何从。

淡出小文世界的我在几日后被她邻居大姐悄悄联系,神秘地问我小文是不是交往了不三不四的朋友。

她开始足不出户,紧闭的门窗里时不时散出香火气味和淫靡之音。

她在吸毒!

这是我头脑中冒出的第一想法,救助站的医师曾检查出利先生有过大麻依赖史,利先生也有意无意提到过大麻可以麻痹神经,治疗抑郁。

当我奔赴小文的公寓,撬开久不回应的栅栏门,屋内的景象令我震撼。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肉眼所及尽是符文画像,佛像与神龛烘托着邪恶诡秘的色调,闷热香薰的空气里唯独不见人影。

小文与利先生失踪了!

一个月后,我以报案人身份收到了警方的通知,小文的尸体已被找到,尽管已经被业火烧焦至面目全非,肾脏也被摘除。

与她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其他几具无名女尸,共通之处在于都被切去了不同内脏器官。

这是以初经人事的少女的内脏与生命来献祭的邪教“天堂口”的一贯作案手法,传闻中的“天堂口”信奉着一位接近于神的美男,其诞辰可追溯至开天辟地。

警方要再次向我确认利先生的相关信息时,小文妈火急火燎地赶到,撒泼似的与官方对峙,就赔偿问题争执不下。

法医室冰冷的解刨台上,小文被烧焦的碳化皮肤似乎还散着余温。

本文首发于公号:一只诡异的猫

文/墨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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