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终于经过二十多天,五月的尾巴上,这开渠固土的工事结束了,就等苟德胜一声令下,放开河道通水了。
此时的苟德胜心思很凝重,蹲在那崖台上,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让人去理他,只是蹲在那默默地吸着烟,一股股烟,随着五月最后的一点风飘向了远处。
说起这开渠,还要插一点事儿讲讲,这黄土高原向来最缺的就是水了,墙角村又在葛家河的上游,倘若这渠真扒开了,起码有一半的水要分流到墙角村,苟德胜想得也应该是这事,因为村子里之前就出现过因为抢水发生的命案。
王家庄就是这葛家河的中游村子,虽说是跟墙角村只八里路之远,但这王家庄的人生性凶猛,说白了就是性子不好,动不动就会上手,打打闹闹也变成了其他村子街头巷尾的八卦事儿。
好在墙角村的后生多,也不怕他王家庄有多牛气,只是苟德胜想毕竟这不是个小事,还是要商量下应对的办法,这样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王家庄的当家人是大宪子,名叫王震宪,也是远近出了名儿的人物,只是现在也有一把年纪了,出名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后生,有一年村里有几个娃娃在葛家河玩水,不慎掉进了冰窟窿,恰巧这大宪子路过,二话不说就跳进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个孩子捞出来,最后自己都快冻成冰人了,这一下就让这本来默默无闻的王震宪就成了远近的人物,人人见了都给个大拇指。
这苟德胜也不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与进喜和二东等人商量一下,主动找这当家人商议开渠引流的事儿,做通了当家人王震宪的工作,那么村子里的人自然不好说啥。
这一天,一群后生们坐在墙角村的大祠堂里,正做中间的便是于先生和苟德胜的父亲苟敬先。
一群男人们激烈得商讨着该如何去说开渠的事情,倘若真要好起来又该怎么办,看似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的,这也符合苟敬先多年来形成的办事风格,好不容易从炕上爬起来,坐在这椅子上只是不住地咳嗽。
“我说德胜啊……”敬先老汉拉长了调子,“大家都静下来再说,吵吵了前晌,啥都没个结果。”
“毕竟这不是小问题,要好好商量下才行!”苟德胜并没有在意堂上正坐的两个老人。
“二狗哥,我看咱们就一从人直接带着东西过去找那王震宪得了,说明了咱们得目的,直截了当的把事儿不就办了么?”进喜一晌午一直就按耐不住,毕竟是年轻后生。
“你懂个球,你才几个人,你还到人家的地盘上闹事儿,王家庄的人能让你走出村么?啥脑子,被驴踢了!”蒋二东直盯着进喜,看似要起火了。
“行了,商量个事儿,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窝里横啊!”苟德胜怕闹不住这俩后生,赶紧制止了。
“我说啊,”于先生不紧不慢,“人家王震宪是要跟你闹事的人么?事情还没办就倒是想先干仗了,虎啊都!”于先生咚咚咚的用拐棍敲了敲地板,义正言辞,不卑不亢。
“先生教诲的对!”苟德胜作个揖,笑着看着于先生的脸色。
毕竟这于先生是权威,一句话抵得上敬先老汉好几句,关联还有用。
对于这件事情的解决,最终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蒋二东为首的“先发制人”派,另一派则是以苟德胜为首的“晓理动情”派,谁都有理,谁也不让谁,都是年轻后生,要不是有两个老头子压着,恐怕早就动起手来了。
正在他们还在吵的时候,剩娃突然闯进了祠堂,“二狗哥……”声音很响,“于先生,敬先柏……”剩娃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听到剩娃的惊呼,祠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于先生也倚着拐棍摇摇晃晃的,敬先老汉索性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等候着看剩娃说些什么。
“那王家庄的王震宪来了!说是找二狗哥的!”
“啥?倒是自己先找上门儿来了?”进喜立马在院子里拿起一把铁锹来。
“你这是干啥?人家说找你闹事儿吗?放下!”苟德胜瞪着进喜。
“哈哈哈……”窗外面传来了许久没有听见过的笑声,却让整个祠堂里的男人们尴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