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叫陈伟明，是某设计公司的一名设计师，因为兢兢业业工作态度而深受领导器重,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公司要把加班列入业绩考核的重要内容,而且加班时间越长,次数越多，年终考核分值越高。当然这也包括平时工作效率及个人业绩，对于业绩这一项他总是最突出的，打拼这么多年，他很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既不会做多一点也不会做少一点！对于家庭，他很满足。他的妻子和孩子，一直是他情感依托的港湾。

“张主任，真不好意思，我的小孩今天病了，我今天就不加班了！”

“小陈呀！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工作上你还是需要加把劲呀，最近你总是这样三番五次找理由拒绝加班，年终评分下来你是不会及格的，其实你的工作表现和业绩都很不错的嘛，我也非常欣赏你的工作能力的呀，我跟上领导提议了年底就给你一个升职机会，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男人嘛，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主任停住了，没有说下去，可陈伟明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主任是坚信男人有钱是胜过一切的人，东城效区他还有一幢大别墅。

                                （二）

“谢谢主任厚爱，我以后会努力做好的，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说完后，他快步离开了主任的办公室，他无奈叹了口气，领导不愧是领导，口才就这么无懈可击！ 走出办公大楼，感觉空气里的依存着滚烫的温度，街上的人群个个面无表情地匆匆走过，他内心突然一阵下沉，却找不到词语去形容。是一种担心，压力，还是恐惧！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按下了接听

“陈伟明，到哪拉？你快点呀！”

他没有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开车往家赶！站在门口，他听到儿子强烈的哭喊声，他想着儿子的肺活量还不错，如此高亢的声音将来指不定可以培养成高音歌唱家，做孩子幸福是能随时把痛苦竭斯底地释放出来，但大人就不可以，如果某个成年人忽然大哭起来，别人会不会是精神出了问题。他定了一下！慌忙地掏出钥匙刚打开门，就见到老婆抱着儿子急冲冲跑了过来。

“磨蹭这么久才回呢，儿子都烧到三十九度了，指望你，我们娘俩都别想过活了”

“我不是一下班就赶回来了呀！”他话语中似乎带点委屈！

“还愣那干嘛，还不赶紧陪我们去医院，整块木头似的！”他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看见她背过去锁门她发髻有一部分没梳好，有些散落地垂下来，显得有些凌乱，衣裤搭配也不太协调，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依然觉得这是一个伟大母亲的形象，如果儿子病了，母亲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不是太合常理。

“发什么呆呀”她迅速抢过孩子快步走下楼梯，他在后面随着，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的样子，感觉自己无法在妻子面前坚立起男人的形象，自觉内疚！于是紧跟上去说：没事的，别紧张，我们这就开车去！”

                                    （三）

他开着车，在涌挤的马路上使向医院。车子里的温度还没有消去，有点闷热，车子一侧的车窗已经坏掉了，只能开着，窗外丝丝风吹进来，混杂着外面车子放出尾气味，让鼻子受了不少虐待。车外的吵杂声，夹杂着车内孩子的哭声让人不免心里有些烦乱。一路上，彼此间都没说一句话，陈伟明紧握着方向盘，表情淡定从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虚伪的面具还能坚持多久？

    到了医院,妻子迅速抱着儿子冲进去。他停好车，紧跟了进去。医院里人倒不少，这年头，气候变化、空气污染、社会压力把人们给折腾得一个个面如土色，在医院来去匆匆。在门诊室，他发现妻子早就和医生在交谈着什么。片刻，妻子抱着儿子走了出来，只说了句：去打针。说完便往注射室走去，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陌生感，一直以为很了解妻子，却发觉这些年和妻子渐渐有了距离感。

不是说七年之痒吗？这刚结婚才两年多也算是新婚阶段吧！怎么彼此间已经有了距离感了呢？是妻子对自己的感觉淡漠了，想到最后，他还是怪责他自己，也许是自己对妻子不够关心，也许是妻子太累了！总之，他认为，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走进注射室，陈伟明看见儿子无精打彩，心里觉得心疼，妻子在一旁温柔地哄着，这种温柔让他想起他们恋爱时妻子总在他怀里温柔地撒娇，像小猫咪似的让人心生怜爱！

“儿子不发烧了吧”？他轻声地问。

“刚打了针，烧退了，医生说这季节流感很厉害，很容易得病，你下次别一回来就往儿子身上蹭，外面细菌多，小孩抵抗力又低很容易感染细菌。”

他努力笑笑说“你以前一看见我回来不是也总往我身上蹭嘛，不怕我有细菌呀？”

“行拉，总没个正经呢！”

                              （四)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是旧同学张强,张强现在可是一家有名企业的总经理,出入都有名车接送,更牛的还是那幢平民百姓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宫廷式私家豪宅，前后建着两个小花园，里面种着的都是奇花异草，围着中央一个造型独特别致的喷泉，在阳光中溅起的小水花晶莹闪烁，把豪宅衬托得富丽唐皇，据说电视台好几次来他家里取景，为此他也能在几部剧中担演些小角色，虽说是小角色，但也足以让他在本市小有名气，也因此让他财源滚滚。

“阿明是吧，哈哈！是我张强，老同学最近过得怎么样呀！还是在那公司上班？”

“阿强，你好你好！是呀，还在那，我们打工哪不是混两餐饱饭，安安稳稳就满足了。”

“哈哈～话不能这么说，男人嘛…那个，要不今晚我们聚聚？” 这邀请让他犯了难，平时老婆最讨厌自己和朋友出去喝酒的了，何况现在孩子也正病着呢，要现在去，指不定老婆要怎么大发雷霆呢！

“要不改天吧，我小孩…”

“去吧”妻子忽然插了话，“阿强是吧，你去吧”

这样的通情达理却让他有点意外，只能轻声答应了 挂了电话他问妻子：你不是最不喜欢我出去喝酒吗？那孩子…？"

孩子我自己会带,大不了也叫我妈过来,你去吧,跟阿强好好聊聊,你朋友就阿强最成功,人家现在可是住豪宅开名车老总,说不准还能提携下你有更好的发展,别老守那破职位不求上进!"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去吧,反正你在家也帮不了什么忙!"原以为是因为工作忙没什么时间陪妻子儿子,才让妻子心生埋怨,原来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看着妻子抱着小孩子坐上滴车离开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有种茫然,自己该是何去何从,似乎自己也在寻找着答案

                            （五）

他来到帝都酒店，这是当地最富胜名的庭院式酒店，以唐代建筑特色为原型，院子四面，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娇嫩而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曲折蜿蜒流进酒店大堂。大堂内，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偶尔燃烧着几朵艳红色的火焰。

“阿明呀，到了没，到了直接到A188间，我已经在等你了，“

“哦，我已经到了，马上过来！”服务员热情地把他带到了房间，房间装饰得很别致，柔和的粉蓝的光线射下来给人暖暖的温馨感,阿强热情地迎上去

"老同学,老同学!好久不见!来,这边请,服务员把那支酒给开了。”

“你看阿强你这么客气，都是老同学了，哪吃不一样呀！”就是请老同学才不能马虎，咱们好久不见，今晚可不醉不归呀哈哈～”这样的场面，这些话他在应酬上也听过不少，只是换了旧同学，心里却觉得不是特别舒坦，不过也很难怪，彼此出来打拼十多年，在残酷的现实中更多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己，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竞争。尽管很累但似乎也已习惯了在不同场合佩上不同面具，真真假假已经早已不重要了。

                            （六）

晚上一桌菜非常丰盛和昂贵，而他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只是这些贵而不饱的东西只能用来讲讲排场，显摆下身份，似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用过后，阿强有些微醉走着不太稳，他扶着阿强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找个时间再约我请客！”正想走，被阿强一手拽住，拉着就往电梯里钻。电梯停到名为“御景”这一层，

他被强行拉着觉得不大自在，小声对阿强说：“已经不早了，要不改天吧，”阿强转过头显得不太高兴，扯大嗓门说：男人出来，别总惦记着回去，真是的”。无奈下他就在半推半就走进了一间房间，房内响着悠扬的古筝，在不远处一位身穿古服的女子翩翩起舞，陈伟明入神地看着，竟感到女子如丝般的肌肤轻抚而过，撩动了他内心的温柔，似在漫漫渗透，陈伟明忽感到有一种迷离，但又似乎变得越来越真实。他看到强笑而不语，在不远处喝着最昂贵的酒。他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地安静

这一晚，他们喝了很多，酒精在他身体里开始发作，头沉沉地，胸口有点发紧，在呼吸的空隙间觉得全世界像是滔天洪水绝堤前瞬间一样，异常汹涌，在悠扬的音乐声和闪烁迷离的灯光下，他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和自己分离，忽然变得很轻，似乎就这样悬在空气中，迷迷糊糊间，他看到许许多多婀娜多姿的身影在他面前穿梭不停，但他已经分不清此情此景是真还是假。他确定他已经醉了，就这么沉沉地睡着了。

                            （七）

那晚之后，总觉得妻子态度冷漠了好多，和他说话总两个字两个字地蹦：“上班，吃饭，睡了”，搞他也只能把一句话浓缩成两个字来说“好的，再见”这让他觉得十分别扭，只能没话找话说：

“华谊商场听说打折，要不周末陪你去逛逛！”

“你以为我们家有几个亿随我花呀，我哪能像别的女人那么有福气呀，老公有本事陪着去逛逛街买买东西，自己没那个命也认了！”

“你这话时什么意思呀？”妻子冷冷的话像把锋刀深深刺这心里最柔的地方，即见鲜红。

“什么意思？你那晚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人家阿强有强有地位玩得起，你什么也没有，有什么资格跟着别人玩！”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那晚不是也答应了呀？你这有是怎么啦”。儿子忽然大哭起来，这时候的哭声让他觉得格外刺耳，像被放大一万分贝，让他心烦意乱，妻子走过去抱起儿子拍打几下，嘴里念叨着：“小祖宗，能不能别哭啦，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什么都被你哭没啦”。

“你也真是的，对小孩子撒什么气呀”？不知道哪句话刺伤了妻子，他听到很重很响的关门声之后，房间里传出嘤嘤的抽泣声，他躺在沙发上，眼睛闭着，想着如果下一秒地球将要毁灭，连同自己也一起灰飞烟灭，那这一秒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死亡，可是现实地球没有毁灭，自己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他听到房间的哭声越来越大，自己却无可奈何，这时候，他只想安静一下，即便几分钟，于是他走了出门然后沿着平时熟悉的陆走回了单位，天已经黑了下来了。

                              （八）

这一天上班特别忙,每个人都像打仗一样,他本来想把设计图交给主任,可主任在开会只能折返回来再找时间了,返回时被急急忙忙走过来的小郭狠狠撞了一下,手里拿的一大叠文案和设计图落了一地,小郭也被撞得打了个啷呛。但小郭却很有礼貌道了歉，便蹲下身替他捡着地上的文件，这孩子各方面挺优秀，就是平时说话有点盛气凌人。不过也难怪，他父母都是当官的，自己也是在著名的设计院毕业，难免有点高傲，但平时会向自己讨教设计上的一些问题，所以对自己态度还挺毕恭毕敬，尽管自己不讨厌他，但还是有不少人劝自己不能和小郭太好，这人太狡猾迟早也被反咬一口。

可他还是相信小郭人品不错,也许只是性格上的高傲让人对他有偏见,他笑了笑对小郭说:"你可以把你这次的设计图给我看一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的我尽量教你,你这方面的资质很好!稍稍努力一下会取得很大成功"!小敦呵呵地站在那笑,然后走近他!右手抱过来他的右手臂,说:明哥,哪天我敦旭有出头日了我还非狠狠报答你,那些人分明是妒嫉我!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郭旭究竟是哪瓶子的料!"

他忽然发觉小郭眼中有种阴冷,像雪地透出的光寒寒的!这是他第一次对小郭有不一样的感觉,尽量小郭依然对着自己微笑着！ 晚上回家他想和妻子商量下要不要去深圳阿强那工作的事，刚到门口妻子尖厉的叫骂声和孩子哇哇哭声让他心情一下子又烦乱起来，他推开门，看见妻子一边啪啪地在孩子身上拍打着，一边带着哭腔喊着:"哭吧,哭死算了,一天到晚就是哭,整一吊丧鬼投胎。自打生你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你又发什么神经呀?小孩才多大你就冲他发脾气!"

"我发神经也是你逼的,上次你借人家的钱人家跑上门来追债了你知不知到呀?隔壁小玲她老公忙,至少还赚大把钱回家,小玲她都换几次房,你呢?还是什么都没有!还要跟着你吃苦受累，担惊受怕!"说完泪珠子成串往下掉,手使劲往纸筒抽着纸巾!

他走过去抱了一下妻子,安慰着:好了,别哭了!我的设计图已经完成了,这次应该会采用我设计图,之后我的工资会是现在三倍,我还了债就还可以买车,我再努力一些让你们过好一点好么?"抽泣声慢慢停下来了, 小孩的哭闹声也慢慢小了起来,然后整个家安静得无声无息,这样的安静忽然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像一下子掉入了海里他的胸口狠狠地发痛,疼痛在不断蔓延,整个身体像在澎胀得快要炸掉。他想象着他就这么消失在让人窒息的死寂中,然后,没有了然后。

                                （九）

第二天上班,他想尽快地把设计图交给主任,若会议表决通过,设计图一经设计组负责,自己便可以有晋升的机会，他很期待这一刻的到来。现在是九点五十分，他在一大叠文件中寻找着那张设计图。

“不对呀，昨天明明放这叠文件中的呀，怎么会不见了呀？他把整个桌子上上下下，桌里桌面翻了个遍，什么资料都在就偏偏没有了那张设计图。

“我的设计图怎么会不翼而飞呢？”他额头开始冒汗，脸上有点发热，忽然想起小郭，昨天和小郭撞了个正当，要不是小郭拿错了。他急忙转身，在经过主任办公室时，他发小郭正和主任聊着什么，似乎聊着正欢，也不好意思打搅，便赶去会议厅。

会议在讲完有关计划及任务指标后，主任笑呵呵地拍了几下小郭的肩膀，站起来一脸自豪地说：我们新来的小郭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开始我就这么认为！证明我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哈哈～！这期工程的设计的设计图小郭不但提前完成了，而且设计的意念风格非常独特，客户十分满意！

现在宣布由小郭担任这期工程总设计师去负责整个项目，哈哈～不错不错，大有作为呀！” 他猛地站起来迅速去抓放在桌面的设计图，这一瞬间，内心有团燃烧的熔浆从胸口喷射而出，他需要极力去抑制着情绪的激动，转过身看着小郭。

“这真是你的设计图？”

“对呀，为什么不是？”

“如果你还尚存一点自尊，你就告诉大家这张设计图不是你的，是我的！”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只觉得全身滚烫滚烫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他狠狠地看着小郭，可是却完全对小郭没有震慑力，小郭笑了笑：“你说是你的，那你把你的设计图原稿拿出来证明是你的呀”

“你明知道我完成后把原稿撕掉的，这是我的习惯，这大家都知道的。”

“好呀，那你画图时你妻子应该多少也看到些吧，可以把你妻子叫过来证明呀。”

“没有，我，我那几晚是自己在公司完成设计图的，我妻子没有看过”

“呵~那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呢？对了，那图上应该有你设计师的签名吧，你说是我拿的，那我应该有修改过你的签名，那你自己看下有没修改过的痕迹”

“我忘了签名”他看到图纸上显显赫赫地签着郭旭的大名，完成日期是十月二十号，他词穷了，只听到一陈陈尖锐的笑声，像刀子刮着玻璃的声音，让心一阵阵发酸。

“哈哈，明哥对不起呀，其实我也想谦虚低调点，但在公司里谁不想竞争，谁不想上进呀，你也理解一下了” 主任走过来，神情有点严肃。

“好啦，阿明，人家小郭有才能大家是一致认可的，你不可心存妒忌的，在说，公司念你对小郭细心指导的份上才不追究这次没有按期交付设计图的责任，已经很不错了，你也别不知好歹！” 主任明显偏袒小郭的，一切的解释辩解在主任那也徒劳，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想做什么任何解释了，一点意义也没有，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冷冷的一句：“明哥，谢了”

                          （十）

之后，之后似乎一切如常，每个人都按时上班下班，但有某些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郭旭已经不再很有礼貌地称呼他明哥，他会直接叫阿明，有时甚至叫“喂”。那些向来对他 称兄道弟的同事们，现在也只是微笑点点头，似乎越来越少人像以前那样称呼自己明哥，越来越难听到有人还很体贴地问自己中午吃什么，要不要帮你买这样的话，一切都变得冷冰冰， 变得没有了人情味，其实他也挺习惯的，摸摸胸口那块依然路动的心，越发觉得心里最深处的地方开始结冰。

“明哥”他在休息间沏茶时忽然听到一陈甜甜的声音，他怔了一下转过头，原来是新来的晓青，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裙摆在轻轻摇曳着，透着一种淡雅和清新。他很喜欢这种很纯洁的感觉。

“有事吗？”

“我听同事说在公司您是很优秀的设计师，也很值得我们晚辈学习，想借下你以往的设计图来参考学习下行吗？”

“哦，呵呵~~你过奖了，别客气需要就拿去，在我桌子上呢，不过压在一大堆书本资料下呢，你要找找！”

“好的，谢谢明哥！” 他听到一大堆纸张倒塌在桌子上发出的沉闷声音，随后就看到晓青匆匆离开，他回到坐位上，看到他的桌面被一大叠文件纸张凌乱地覆盖着，有的还散过在地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捡地上的散下来的纸，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捡了起来，他站起来看到主任正站在他面前，手里重重地抖着纸，严肃的眼光散出一种刀锋的税利。

“每个员工位置上的整齐清洁对公司很重要，这时关乎一个公司形象的大问题，你懂不懂，你这里乱七八招的算什么工作态度？”

“哦，对不起主任，我马上收拾。”

“你在这公司也好几个年头了，为什么某些员工能升职，你却不能，不是我针对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坐下来细细地收拾着文件，淡淡说了一句：“针对我也没关系，习惯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想干就别干了，你可以马上走人”。主任这句话吼得很大声，几乎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老员工而且还是曾经的骨干人物如今被斥退，在公司还算头一回，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他忽然又种酸酸的感觉，是无奈、伤感，说不上来。 夕阳透过窗户细细地照在餐桌上，像铺陈在桌子上的餐布，给人暖暖的感觉，妻子微笑地走出来，温柔地说：“老公，菜都烧好了，吃饭吧。”他似乎不太习惯妻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心里有点忐忑，感觉在温柔背后隐藏着一种什么，这种预感忽然让他整个心悬了起来。

“老公，爸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了，我挺想接他们过来一起住的，你说好吗？”

“嗯，好呀，我明天就过去接爸妈过来”

“可是，你看我们现在的房子太小了，我们三个人住都挤得，爸妈那么大年纪怎么受的了呀，今天我和朋友一起去看了一下房子，现在政府在打压房价，还不算涨得很高，趁现我们买一套，我看了一下，银湖花园那边的地段很不错的，现在才是九千多，以后肯定还会涨，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工资有涨吗！那我们现付首期，以后我们慢慢供，以后等你在好点就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老公，你说呢？”

“房子的事情现在暂时先不谈吧，工作上出了一些状况，以后再说好么？”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的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以后，以后，什么都是以后，以后死了等买棺材好了。”

“行啦，别发神经了好不好，总在吵吵嚷嚷着你不嫌烦我也嫌烦。”

“行，陈伟明，你自己过来，我是没法过了，咱俩离婚吧！”碗从桌子上划过 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到地上，声音很清脆。弹气的碎片折射出的光线像撕裂了整个黄昏， 那么一点点夕阳的余晖像一下子被吞没乐，忽然就黑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真的感觉自己在逐渐走向死亡，身体在那一点光被吞没同时开始消失，忽然就看到漫山遍野的坟墓和孤魂在慢慢地游荡。

陈伟明 男 四十六岁

死亡时间：二OO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