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等待

篈聃

      他像是世界上最愚蠢却又最好心的贼，没有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而是偷偷的塞进了我的口袋。

      高中的生活压力冲击着这个人口众多的家，每当学期报名的时候，就像是这个家的难日，充满了阴霾和忧愁。每次学期报名，我总会在班上同学全部报完时才会轻而缓慢的走向讲台，像是做贼一样悄悄的对班主任说“老师，您能不能先帮我垫着学费？过些天我就还您。”班主任无奈有习惯性的点了点头，我便会急匆匆的离开那个厚重而高大的讲台，是的，我真怕老师会反悔。也因此，强烈的自尊心让我的脸红到了耳根，这次的学期报名也不例外。

      为了尽快将学费还回去，父亲亲自来给我送学费，因为我真的是没有时间再回家去拿，高考这个担子实在重到让我无法喘息。所以只好麻烦父亲帮我亲自送来，我们事先约好，中午时分，在来学校的路上走着相遇。中午一放学，我就小跑着出了校门，好在半路上我就看见了父亲从对面马路上走来，一个微微驼着背，上衣洗的发白，一只裤管高一只裤管低，布鞋上沾满黄色的泥，右手一瓶茶水，左手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父亲，我的父亲。一回神我急忙喊“爸，我在这边。”父亲听到了我的声音，却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我，也许，我们的心灵在共振。父亲看我准备过马路到他身边，急忙边摆手边大喊“闺女，你别过来，爸爸马上过去。”我便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我的依赖慢慢走向我，来来往往的车辆减慢了父亲的速度，6米宽的马路，其实，父亲老了，步履蹒跚了…我终于明白，原来父爱不是一种默默无闻，而是一种本能，一种爱的本能，就像他不愿你穿越马路到达他的身边，而是他来找到你一样。

      我拉着父亲的手，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抚摸着父亲的手，是那么的粗糙，就像是一片小小的沙地，但是很温暖、很温暖。我带着父亲走到了学校周边的凤凰桥，因为那里有歇脚的地方，刚坐下来，父亲就忙打开了手上的塑料袋，边打开边说:“这是你妈专门给你炸的鸡肉”。我忙用手抓起一块吃了起来，“爸，你也吃啊”，父亲却摆摆手说他已经吃过，说着说着站起了身，“爸去那边买包烟，你先吃着”，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我知道父亲是怕我再叫他吃鸡肉，他想把最好的给我，低头看了看鸡肉，全是鸡身上好的部分，眼泪就是这样迅速而猛烈的来了。家里很少杀鸡吃，除非那只鸡意外伤残，趁鸡还在会喘气时就给它一刀，结束它痛苦生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也止不住，我抬头望望此时狭小的天空，希望眼泪能原路返回，我害怕父亲回来恰好看到正在流泪的我，我不想他再次漾出一丝忧伤，等我刚吃完，父亲便“准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花生牛奶，父亲腼腆的笑着递给我并对我说:“我看电视上说这东西有营养，快，喝了它！补充补充营养，这样才有力气好好读书”。“爸，你喝吧，我不想喝”。父亲接了过去，我笑了，幸好他没有再次拒绝我的爱，结果，只见父亲拧开瓶盖又塞到我手里，还抬了抬、鼓了鼓他自认为强壮实际却瘦弱的双臂，原来，竟是我再次拒绝他的爱。“爸喜欢喝茶，不喜欢这种你们小孩子喜欢的牛奶”，说着快速打开带来的茶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父亲边喝边看着我，我只好随便喝了一口，而此时父亲像是完成一个巨大任务的孩子，开心的笑了。眼睛也已凹陷，额头上也有了五线谱，我问了问自己“父亲的青春去哪儿了？”奈何岁月蹉跎，奈何两鬓已成霜。

      我真的再次忍不住了，感觉到眼泪像潮水般将要涌来，却迟迟不敢落下。我低头压着声音对父亲说：“爸，我们走吧！我下午还要上课。”我怕他会看到我哭，在回学校的路上，我没有抬头，或许，我在向大地探讨 “为何父亲的青春被时间染指了？”

    “闺女，你在学校能吃饱穿暖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您看我，脂肪那么厚，怎么会穿不暖，为了有个苗条的身材，怎么会吃不饱。”这时父亲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接着，父亲突然低下了头，等父亲抬起头时，却说了让我终生难忘的话：“孩子，是爸爸不好，没能给你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是爸爸无能…”“爸！”这一声呐喊引来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感觉这个世界再也容不下我和父亲，哪怕是静静的呼吸。

      我拉起父亲的手，小跑起来，离开了那一刻无法忘记的青春，我面朝前方，眼泪一直在挤压我的眼眶，我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许哭，不能让父亲再有一缕自卑。”

      快到校门口时，我又一次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乞求能克制住心中的痛楚。一切准备好后，我才回头对父亲说“爸，我到了”父亲忙向我紧靠过来，半弯着腰，朝四周几次三番的搜寻之后，动作轻快的把这世界上最沉甸的东西放进了我的口袋，我知道，那是父亲汗水的重量，那是爱的重量。此时的父亲就像是世界上最愚蠢却又最好心的贼。

      看着此时的父亲，他再度左顾右看，确定没有危险隐患时，像一个孩子得到老师的夸奖后得意的笑了，趁父亲不注意，我拥抱了父亲，附在他的耳边哽咽着对他说：“爸，您知道吗？您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伟大，永远值得我骄傲、自豪的父亲，虽然，我们都会慢慢老去…”我还没说完眼泪就从眼眶瞬间滑落，砸到地上，有着清脆的声响。父亲抚摸着我的头，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孩子，你就是我的青春。”多呢令我震惊的情话。

      等我看向父亲时，他却忙把头抬得高高的，看向了远方，把父亲显得异常高大，让我觉得，原来世界还是能容下我和父亲那颗燃烧的心。

      跟父亲道别时，他没再发一言，我朝校门快步走去，我一直没有回头，因为我能深深的感受到有一双关于父爱的眼睛正婆娑的看着我，看着属于他的青春，我不敢回头跟他挥手道别，此时的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不想让父亲看见我流泪，是我对父亲深深的爱，正如父亲不想让我看见他眼里浑浊的泪水一般，我一直明白，父亲永远是那个不会撒谎的小孩。

      一个关于父母青春的诠释，也许这就是最满意的答案，我们就是父母的青春，这就是一个关于爱与爱之间青春的等待。

当我写完这篇关于青春的文章时，天知道我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撑着把它写完。文中父亲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眼泪，它不是属于我的柔弱，而是对父亲的一种长长久久的青春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