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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五,我去接女儿放学时,她坐在后排吃着我顺路买来的面包,非常开心地说,今天收到了一封信。信的主人是谁,她并不知道,但信里的主人一定是她。我问原因,她说因为他们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外号叫火山。她没有提到信里的内容。
我有些不安,会不会是早恋的苗头?我只能告诉女儿要在保护自己的同时真诚待人。不过,谁能保证她一生都能遇见值得的人呢?女儿最近热衷盲盒。我每次看到她期待满满地打开,对未知的希冀、欣喜、对自己命运的信任,等等情绪都在她打开之前流露出来,但迎来的总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落。
我赶紧从后视镜移开视线,刻意漫不经心地说,或许是好朋友写的嘛?
她并不反对,说:“谁知道呢。”
一路上女儿在认真地吃着面包。我时不时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向她,脑海中飞速地回忆起我刚刚见到她时的情景。
路上为了搭话,我告诉她如果饿了可以都吃掉,回去路上顺路再买就可以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吃面包。
回到家后,女儿说吃了面包已经不饿了。我便约了位朋友,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吃饭的时候,朋友每每讲完一个故事停下来喘息时,我就想起女儿或许正在家里构思回信,兴许还开心地跳舞?
回家的时候,女儿已经睡着了。客厅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明天,明亮邀请我和班长去他家玩。希望爸爸明天早晨把我送到他家。
8:00-13:30
林灿”
我洗了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地回忆着我情窦初开时,同班人的调侃使我害羞、腼腆。而面对她时,我又义无反顾地奔向她。时间的痕迹只有积累才会被放大,就如雪崩时每一片雪花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成为杀人凶手。这时,我听到女儿打开了她的房间门。
女儿走过来,轻轻地和我说,打扰了休息日懒觉,她很抱歉,但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她想在八点前抵达。她说有些事情希望单独和明亮谈谈。
当然可以,我说。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10点一刻了。
不赶紧去睡觉,明天可起不来了啊,我赶紧加了这句。
躺在床上时,我回忆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我们分开。算起来,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也有十几年了。不过终究没有搞明白是什么让那份纯粹,洁净的爱变污浊、沉重,叫人只想逃离。
之前我写过一首诗,是在大雾里驱车出差时写的。
“我于雾中迷失
陷入她的湿润、柔软
被捂住了眼
只感受到同她接触
砰!
还有人
在她的肉体中迷失”
第二天一早,我和女儿在楼下的铺子吃早饭。饭铺老板跟我搭话,几乎用肯定的语气问道:送女儿上辅导班啊。我家那口子也是早早的送孩子去了。
我说,对。
女儿迟疑地看着我,我笑着朝她挤了挤眼。吃过饭,女儿坐在后座上,问为什么刚刚说谎话。
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想多说话。
顺路先去小区的西点店买了些甜点,小孩子都喜欢吃。把女儿送到明亮家楼下,让女儿提着食物上去。我没有跟上去,只是给明亮妈妈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女儿到了,并且吃过早饭了。顺便表达了一下抱歉。
我骑上车子,朝着她家一点点地驶去。
多年前,她从城里搬回了乡下。多年后,我竟然也因为她会回到乡下。那条穿过麦田的土路,现在变成了水泥路。但依然还是窄窄的,所以在路边修了一些方便会车的凸出的部分。我就这么一直望下去,发现笔直的小路因为这些会车点的缘故,竟然变得蜿蜒起来。
清晨刚下了一场小雨。我想起母亲从小对我说过的那句谚语“早晨下雨一天晴”。这辆电动车好久没骑了,一是因为有了车,另一方面是我耷拉下来的肚子让我很难驾驭它。我骑在它上面,像是威猛的斗牛士刚刚宣称自己驯服了一头温顺的小牛。或者更像是一个儿童非要当斗牛士,选择了一头已经老了,而且被捶了蛋的牛当对手。
路上经过我的母校。学校外面的护栏锈迹斑斑。刚刚下过雨,护栏脚下是铁锈沉淀出的暗红色痕迹。我想正是这些血液般的滋养,才使得护栏内侧的松树愈发茂盛。
之前我打扫卫生时,在杂物室的角落里找出了中学毕业时的箱子。箱子里有本记录着当时同学们联系方式的笔记本。还有些沾着稚嫩字体的作业本。从头至尾,那一串串的名字像学过又忘记了的c语言。我的脑海里依然像活在昨日的中学时代,我却记不得那些人名。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不安,我甚至怀疑这是父亲的同学录。我努力回想过去的点滴喜乐,不知原因的痛也愈演愈烈。
她家在一个老旧的工业小区。小区和它下脚下的铁矿是一种特殊的共生关系,像一对连体婴儿,互相蚕食着对方的生命。我记得过去它被发现时还登上过报纸,村民们扭秧歌,办社火庆祝旧房换新楼。如今村落的旧址被露天开矿的工程彻底磨灭,只留下一个方圆几里的大坑,像是被挖了眼球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