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诶诶，怎么还咬人呢？白毛兔，几百年了还没跟人亲过嘴吗？”一个男声低低地闷笑。另一个更为清亮的声音响起：“你你你！你就会了？！你看看我被你嘬得这一脖子的印儿！”说着竟是像又扑上去了，引得那人笑声不断。

    一宸把白铭摁在怀里不让动弹，下巴搁在他脑袋上，问他：“你说，我俩这算什么呀？”白铭挣了下没挣动也就安分了，手指也不知勾起的谁的头发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接口：“怎么？嫌我是个男人还嫌我是个妖精？我可告诉你，我这贼船，上了可就别想折腾着下去了。怎么说我也是只贞洁烈兔！你要是敢……我就先杀你，再屠挽春观！我……”“诶诶诶，行了行了，这怎么越说越疯了？你个兔子精还想着屠山啊。”下巴磨磨他的头顶，眼睛柔柔地望着怀里玩头发的那双手，把两簇头发打上结又拆开。

    “我想着呀，要是五年前没见着那一幕，没多管那这一桩闲事，就惹不上你这只傻兔子。前时还嫌你聒噪，转头却是一刻听不见你的声音，就又满脑子地想你跑去哪儿了。唉呦，哪里还有半分我以前的洒脱啊，啧啧啧。呀！轻点儿，我头发都给你扯掉了”白铭手一顿，仰起头，亮晶晶地眸子就停在一宸的脸上，笑嘻嘻地说：“嗯，很好，你叫我，傻兔子？”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惊呼轻笑，彼时却被撞门声猝然打断……

    五年前，云障山，挽春道观。

    一宸看看这一地的碎碗，泥水，烂菜叶子，扯着发带想着怎么说才能既让这小师弟放弃在厨房混迹的念头，又不至于吓到这孩子。“一念啊，你看啊，咱们观里呢，就四个人，赵伯他虽然年纪大，但是呢还是能忙得过来的，当然了，师兄也不是怪你，就是我们呀，再没多的铜板日日去买碗了。你看赵伯那儿拔草呢，这里师兄来收拾，你去菜园子里帮帮赵伯好了，啊，快去快去。”眼看着小师弟抽抽搭搭地就要自责地哭出来了，一宸没敢再说，赶紧找了点事将他支出去。目送这孩子点头转身跑向菜园子去了，才揉揉头认命地开始收拾起厨房。

    头大啊，一念是他师父晚椿上月去集市算命忽悠人的时候捡来的。他这师父可说是没一点正形，当年因着旧日情人病逝，一时伤心就寻了这个破败许久的道观“出世”了，还将道观取成了他旧情人的名字，听着活像个不正紧的勾栏瓦舍。自己又避讳着“挽春”二字，便就叫“晚椿”了。师父他老人家没别的癖好，就喜欢捡人。七年前战乱，捡回了流离失所的赵伯，四年前路过听风岭撞见了被土匪劫财，身受重伤又父母双亡的一宸，看他孤苦一个半大小子，也就哄上山收做了徒弟。上月又看自己的算命摊边上，这小乞丐一脸渴求，实在不忍心，又顺手给带回来了。一宸算着要再带人回来实在也是养不起了，便撵他师父闭关去，不让他再出去瞎晃悠了。小师弟呢，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小小年纪却早已吃尽苦头尝尽冷暖，忽然有了家有了亲人，又是高兴，又怕大家不喜欢他。明明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孩童，却时常忖度着大人们的脸色，抢着做事，但也的确是力所不能及，帮忙不成反添乱是常有的事。一宸瞧着又心疼又无奈，只得哄完孩子再来收拾烂摊子。

    正扫着一地碎片，忽听门外竹林一阵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来回跑着。一宸归置好扫把，踮脚悄摸走到门口往林子里张望。却见一只毛色极好的兔子，正……正在撵一条蛇。一宸愣愣地看着这仿佛吃了江湖术士兜售的大力丸一般的兔子，一脚踩住蛇尾，又趁蛇掉头来攻击时晃过身子一口咬住了七寸，竟是，将那蛇给咬死了！一宸未及反应，竟是觉得在那兔子脸上读到了，轻蔑！只见那兔子感觉蛇没了气息之后，一口将蛇尸吐出来，一眨眼，兔子竟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清俊少年，一身青衫还怪好看的，长得也是白白净净。

    一宸摇摇头，晃掉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向那少年望去。他拍拍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嫌弃地“呸”个不停，嘴里念念叨叨：“呸呸，咬我一嘴蛇鳞！跑啊！你不是很能游吗？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玩意儿啊，居然敢毒伤我的青鸟，非把你的蛇胆挖出来解毒不可！！”说着就一边忍着恶心一边把蛇尸翻过来准备开膛。一宸听完，憋了半天没憋住，扬声喊道：“小妖精，别忙活了，要是你的青鸟是被这蛇咬了的话，那我告诉你，这就是一条菜花蛇。”少年猛回过头，盯住这个倚在门框看热闹的道士，也不惊异他瞧见了自己化身，只是皱着眉问道：“菜花蛇怎么了？”一宸噎住，咳了两声，“就是没毒的意思，你的小青鸟养养就能好了。”“这样吗……哼，留你全尸，省得脏我的手。”说完看也不看这一人一尸，竟转头走了，留下一宸一脸迷茫。

    “呵，我这是管了什么闲事吗？他就，这么走了？也不问问我是谁？不威慑我一下，或者干脆杀了我灭口？就，走了？难道是兔子精不杀生？不对啊，那蛇死这么透了，这还是一口咬死的啊！”正狐疑地入神，冷不防有人推了一把他。“师兄？师兄！你是累了吗？要不要回房去休息一下？”“哦，好……等等，是一念啊，师兄不累，你草拔完啦？啊，这么快啊，那今日师兄让你识的字你温习了吗？也温习啦。。。那就，哦对，那就去山里逮兔子玩去吧，去吧去吧。”算是怕了这小东西，也来不及细想刚才发生的事，就急着找借口打发小东西远离厨房重地，可不能真让他把这里全倒腾完了。

    “有生之年竟真见着妖精了，话本原来也不都是瞎写的嘛，有趣，有趣的很呐。”一宸摸着下巴，笑着往房里去，全然没注意到那小屁孩儿见他没收拾完却离开了，就又去而复返钻进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