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喵一岁半的时候,它开始喜欢上了一件事:只要不是碗里的水,都会去舔几口尝尝味道。因此,我总是会在家里的两个卫生间里发现它在喝马桶水。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添过油加过醋,有时能看见它脏兮兮的黑色梅花形脚印从卫生间马桶里面通向某一个房间,沿着脚印走就能看到这家伙待在哪里了。但是,它对饮食安全有很大的盲区,而且经常因此导致各种问题。
回想起来,当时母亲正在打扫卫生,喜喵在旁边凑热闹,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玩:拖把到了哪里,它就扑到哪里,就像一个离不开自己的毛绒玩偶的小孩子似的。地板被水弄湿后变得很滑,喜喵扑过去的时候总是难免四肢打滑——像极了一位滑冰的初学者。于是,它干脆趴在地上不动了。接着它一抬头,眼睛跟着拖把左右晃动,贪玩的心又从水里浮了起来,后腿用力一蹬,跳起来站好,严肃地看着拖把,然后悄悄躲在墙角,贴近地面,肌肉紧绷,尾巴平放,耳朵前倾,随时准备扑上去。忽然,它一个箭步冲向拖把,结果不出我所料,它在光滑的地板上连续转了几个圈儿便倒下来了。看它那滑稽的样子有些可笑,而它却全神贯注地盯着拖把,像在准备偷袭正在啄食米粒的麻雀似的。它可不服气,慢慢稳住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拖把,两个前爪迅速抓住拖把,张嘴紧紧咬住上面的抹布。母亲一下子把它拎起,丢到一边去了。可它被拖把甩掉后却不肯歇息,一直跟在拖把后边,奔啊、跑啊、抓啊,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终于累得瘫靠在墙边,身子一动不动,除了尾巴还一边用力地甩来甩去,在墙上留下了重重的“啪啪”声,仿佛尾巴和墙壁结了仇恨一般。它棕褐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墙壁和拿着拖把的母亲。又过了片刻,它再次站了起来,散慢地伸了懒腰,它走向旁边的卫生间,用头顶开门,蹑手蹑脚地走来进去。我们都没有管它去干什么,反正马桶盖都放下来了,也不会让它去偷喝马桶水,母亲继续拖地,我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书。
母亲已经拖了半个小时的地,准备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洗洗手,喜喵突然从里面冒了出来。此时的场景把我和母亲都惊呆了:喜喵像个醉汉似的,尾巴挺挺地举着,双脚像是打了石膏一般僵直不动,左一步、右一步,再往前摇摇晃晃走个几厘米,就直接侧着身子栽倒在地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动弹了。母亲过去摇了摇喜喵,它好像晕乎乎的,睁开的眼睛闭上了。母亲有些担心,但过了一会儿,它又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睛望着外面,尾巴时不时用力甩几下,免得摔倒。踉踉跄跄地跨过门槛,突然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一滩呕吐物,然后晕头转向地绕着书桌走了一两圈又倒下了。母亲看它这样了,马上把它拎到车里面带到小诊所,让医生给它检查一下。而我则留在家里。既然留在家里,我就开始思考它为什么会“醉倒在地”。我突然想起来它是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的,便猜,它莫非是因为在卫生间里面吃了什么东西?于是我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串黑乎乎的脚印。脚印是从马桶盖上来的……我才发现,马桶盖上的那盆拖地用的消毒液少了一半!
我马上打了个电话报告母亲这个重大的发现,母亲接到电话后就通知我到小诊所去。我一进小诊所就先找到喜喵和母亲,推开一扇木门,便看到喜喵趴在一个金属箱子里面。为了以防它去舔上了药的地方,医生给它戴了个头套。喜喵的瞪得极大的眼睛透露出它的恐惧与气愤,仿佛在说:“什么恐怖的破地方!快把朕送回去,不然跟你没完!”但它这会儿恐怕是回不去了。医生把它抱出来放到铁桌上,它便缩着头,两条前腿与肩同宽,把身子贴紧桌子,尾巴紧紧夹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看到门是开着的,突然后脚用力一蹬,朝门口冲去。可它大概是看到门外的一大群人,一到门口就触电般地炸了毛,从门口一步一步向后退,结果还是回到了小诊室里边。母亲一把抓住喜喵,尽管它拼命地挣扎,但母亲依旧把它抱在怀里。我看到喜喵的“小肚腩”上雪白的毛被剃掉了,露出粉红色的肚皮。它这片被剃掉的毛等到一年之后才慢慢长了出来,在那之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它都不肯轻易亮出自己光秃秃的肚皮。
至于戴在它头上的那个头套呢,对它来说大了半圈儿毛,才戴上去一会儿,就被它挣脱了。因此母亲干脆把头套剪掉几厘米,这样才能老实地戴在喜喵头上,不容易被它甩掉。其实它并没有按照医生所要求的“至少戴七天头套”,过了三四天母亲就把它的头套摘下来了,尽管刚摘头套它就用自己的舌头去清理那个涂药的地方。摘了头套的第一天,它一直待在玻璃门外的地板上,着了魔似的想把那个地方舔干净,几乎没有跨进客厅。只要看到喜喵在添那个地方,母亲就很快给它再次套上那个令它百般畏惧的头套,直到它不敢去添后才摘下,这样它便对那个涂药的地方也“敬而远之”了。到了摘掉头套的第三天,它终于不在这上面用舌头清理了,不需要再用头套了,母亲就把头套扔了。那时喜喵看得心里一定直叫好,毕竟这头套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个可怕的囚锁。
后来,它除了被母亲强行抱进卫生间里洗澡之外,再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