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五兄弟

    五兄弟的原名叫伍兄弟,可是伍这个字儿,他老是写不对,索性就成了五兄弟。

    他在家排行老二,有个姐姐和老爹一起生活在城郊的一处破院子里。

    五兄弟的老爹年过半百,离开家乡,来到这个离城里挺近的地方,整天带着孩子在那乌头街上卖艺。

    老爹小时候习得一身武艺,他的婆娘在生下五兄弟的时候大出血,人说没就了。他对这个儿子更加上心,随时做好了准备要把自己的一身武艺全教给五兄弟。这样,哪怕哪天他也出了啥事情,他们姐弟俩还能有个生计。

    五兄弟可完全不领会老爹的情!虽然他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他老爹一看见自己儿子的身子骨儿长得这么结实,开心的吃饭都能喷出饭粒。


    五兄弟打心眼里不想学武,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老爹让他练武是在千方百计的阻挠他。

    “书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五兄弟每次都拿从书中看到的话安慰自己,那书不过几页而已。是他趁着老爹在卖艺的时候偷偷跑去学堂里,随手从人家的书本上硬扯下来的。

    他对此一直洋洋得意,坚信这“书”能够让自己在称为诗人的道路上画下第一笔。

    他要做诗人,像是李白、杜甫、白居易一样的诗人。

    为此,他爱上了思考。每天起得早早的,坐在院子里边看着那树、那花、那草。托着下巴,捂着胸口思考。

    五兄弟的姐姐每次拽他去学武艺的时候,他像是在看仇人一样,怒视着这个把热菜都扒拉进他碗里的姐姐。

    “整天干坐在这里,老爹会生气的快走吧。”

    “我不!我不想练武!苦!粗俗!没出息!我要做诗人,做文化人!还要是伟大的诗人,文化人!”五兄弟抗拒想挣脱姐姐拽自己的手。那知自己挣扎了好久,连个女人家的手都拽不动。

    “你看看你,我还没使劲呢你就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掰不动了。快跟我走。老爹还等着呢,等学了武,你就打得过我了。”

    五兄弟羞得脸红,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掰不动一个小姑娘的手指头,这成何体统?

    他不怕,他坚信自己拥有一副堪称铁骨铮铮的文人风骨。

    “姐,我是诗人。我写出来诗了,我写给你看。”他捏了捏自家姐姐的手,等她松开后,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有角的石头,在地上画起来:

    独自一人坐在森林深处
    突发奇想
    要去看一眼傍晚的夕阳
    没有方向
    没有亮光
    只知道不回头的往前走
    才有希望
    周围依旧幽暗深邃
    心中的念想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脑海的想象也慢慢变成了希望
    化为坚定向前的动力
    终于有一天
    走出了这片深林看到了傍晚夕阳
    却筋疲力竭的倒在这大地上
    心中充满愉悦
    却冷不丁的夹杂着一丝空虚
    脑海中又慢慢开始回想
    回想那幽暗深邃的地方
    终于知道
  原来看到夕阳
  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而当我完成了梦想
  才发现自己多么渴望
  回到那个梦开始的地方

    “咋样,这可是我写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梦开始的地方》还有,我还想了春草、夏夜、秋木、冬雪。还有......”

    五兄弟兴奋地向自己姐姐炫耀着,仿佛他的姐姐一点头,自己就成了大诗人一样。

    “别再这里瞎想了,有着空档,还不如去拉个屎呢!”他的姐姐连拖带拽的拖走了他。


    你们都是些俗人,愚蠢,无知,不懂得欣赏!

    五兄弟大喊着,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的梦想争取最后的火苗,他的姐姐则是怒其不争的认为: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咋这么怕吃苦呐!

    五兄弟生气了,白天就是不进家门,光坐在那树墩子上托着下巴,捂着胸思考。

    到了饭点,他的老爹或是姐姐都会给他把饭端到跟前。

    五兄弟每次都是等过了饭点儿才吃,狼吞虎咽,嘴巴里还得意的嘟囔着:

    “今天为了梦想,晚了五分钟才吃饭。我离梦想又拉近了五分钟的距离。嘿嘿嘿~”

    吃饱喝足,继续捂着胸思考。碗筷他也不管了,他的老爹和姐姐因为拿他没办法,给他把饭端到跟前之后,俩人去城里卖艺了。

    到了晚上,父女俩回到家,他的姐姐把爬满虫蚁的碗筷端上,拉上在门外坐了一天的五兄弟,回家休息。

    “姐,你先别急!你看!”五兄弟这天兴奋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

    突然的那么一瞬间
    眼前出现在一片别样的画面
    我失去了感觉
    忘记了语言
    残留着一丝目光
    注视这个熟悉地点
    水管中的水滴仿佛正在哭泣,
    滴答滴答的闹个不停
    沙漏里的砂砾伤心不已
    无可奈何的流入最底
    我想问水滴为何哭泣
    我想问砂砾为何伤心
    可这时候的自己却发不出声音
    又是一瞬间
    我找到了自己的感觉
    记起了语言
    有了明亮的眼睛
    我想去寻找刚刚的水滴和砂砾
    却发现一个早已无踪无影
    另一个却依旧脸带哀意
    水管里依旧滴答滴答的响着
    我把它使劲紧了紧
    希望它能开心
    却为时晚矣
    水滴之所以哭泣
    是因为流的没有意义
    砂砾之所以伤心
    是因为流逝了时间的点点滴滴
    这让我想到了自己
    是砂砾还是水滴?
    不要因为沙砾的伤心就忘记水滴的哭泣
    生活需要有意义
    无论是砂砾还是水滴
    时间我们都耗费不起

    “《砂砾与水滴》怎么样?”他得意的笑着。

  他的姐姐阴沉着脸,脚下蹭着土盖住那些她看不懂的字符。

    “咱爹今天伤着了,你还在这瞎想的啥!”

    看吧,看吧,我就说了不该习武,多危险多苦啊!

    五兄弟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不喜欢学武,不然伤者的可能就是自己。

    那得多疼啊!


    五兄弟没有每天在树墩上坐着了,他会一声不吭的偷跑去学堂附近捡废纸,用黑炭将自己想好的诗叫什么名字写在上面。

    没几天,就写了厚厚一叠。

    他在为自己的才思泉涌,张嘴窃喜。随后就开始抱怨自家姐姐送饭菜的时间越来越没点儿了,味道也越来越不合口。

    “哗啦啦...”

    这天,五兄弟在托着下巴,捂着胸思考的时候。身后一声响,他转身十分生气的质问:

    “哪里来的这么多破铜烂铁啊?饭呢?”

    “老爹...走了...”他的姐姐捧着个坛子相当平静的看着五兄弟。

    “啊?啥时候走的啊!去哪啦?”五兄弟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

    “死了。”

    五兄弟脸刷一下子白了。

    练武太可怕了吧,把命都搭上了。

    “这院子我们不能住了,咱们回家找亲戚吧。”

    “我不!住得好好的走啥?”

    “老爹说了,他想见见咱妈!你要想留在这,可没人再给你端饭!好自为之吧”五兄弟的姐姐激动地坛盖子都腾腾响。

    “那这些是要拿去当了,还迁回家吗?”

    “你都想得啥?这点东西又不是金的,哪值什么钱啊!你不会使,那就我来。咱俩卖艺乞讨也得回家。”

    “姐,这天都黑了,咱明天再走吧。你看你累得,快坐下歇歇吧。”五兄弟说道。

    “今晚应该能想出来一首诗吧...”他嘟囔道,一不小心被他姐姐听到了。


    “呼呼呼~”姐弟俩在围着一堆火取暖。

    五兄弟拿着石头在地上画画画。

    五兄弟的姐姐把一叠纸丢到火堆里面。

    “姐!你干啥!”五兄弟愤怒的想扑上去,想挽救那些还没来得及写的诗稿,手刚伸出去就被那温度吓退了。

    “姐!”他大喊着。

    “啪!”


    五兄弟吃力的大口吸气,背着那对他来说重如泰山的卖艺家伙儿,肿着个脸跟在她姐姐后面。

    他回头望向昨晚待过的地方,那是留恋的目光。

    我要像个诗人一样!把作品留在四面八方。

    “姐!等等我啊!”


    《如果》

    如果我生长在那样的地方
    我是否会像那里的孩子一样
    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无限的渴望
    那里有无尽的戈壁荒滩河流山川
    那里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做我玩伴
    那里有广袤的天地灵气任我汲取
    还有我那一直忙于生计
    对我呵护备至的双亲
    在那里,牛羊马匹堪比千金
    在那里,时间的确过得一点一滴
    在那里,我不会再一直低头看着沙地
    在那里,没有什么比感情更值得珍惜
    如果我生长在那样的地方
    我会因为生活的压力而变得更加上进
    我会坐在门口聆听父母归家喊门的声音
    我会望着天上的星星感受着城里找不见的魅力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也只能把它当做回忆
    因为现实比回忆来的更实际
    忽然有一天
    我活在了回忆里
    那么我依旧会努力
    努力活成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从这一刻起
    我会和那里的孩子们一起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希冀

    “这不知是哪位诗人所留,正好把我的名字署上,也让世人得知我的才华!”

    “得了吧,写的跟屎一样,也不怕脏了你的名。”

    “那就把你的名字画上吧,咱也做回文化人。”

    “你这是想死吧!想把我的名夹在这一堆屎上,你恶不恶心?!”

    “得得得,赶紧干活吧,还有几棵树要砍呢。”

    说着,二人结束议论,离开了那个树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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