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读朱文颖的小说了,之前看过她的《分夜钟》和《宝贝儿》,给我的感觉都是有点难理解,是需要反复读几次,也才能理解个大概而已。而且,她的作品都有一种很独特的意蕴在里面,需要细细地品。
《有人将至》这篇小说,我个人觉得风格也差不多,但结构就不太一样。它总共分为五个大部分:丽芳、重生、丽芳与重生、我与重生、有人将至。
从这些小标题可以看出,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是丽芳、重生和我。三个人的故事看似分开来写,但其实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小说主要讲了,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经营着一家心理咨询诊所。丽芳是我的病人,她请我去她家吃饭,我才知道原来重生是她的丈夫。她并不知道我和重生不仅早就认识,我们还是情人关系。
丽芳和重生都患有抑郁症,但双方都各自隐瞒着这件事。丽芳的药藏在梳妆柜的最下面一个抽屉里,而重生的药则藏在丽芳梳妆柜倒数第二个抽屉的角落里。
我虽然是心理咨询师,我帮助了很多情绪有问题的人,但最终我却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不能自拔。能医不自医,就是这么个道理。
丽芳
丽芳和重生,我最初认识的是丽芳。她是一名抑郁患者,一直在吃某种药,所以找到了我。她给我的印象是“冷漠、疲倦、软绵绵的”,而她手里的拎包却是“规整的、硬梆梆的”,就是这种反差吸引了我。
她在我旁边的沙发坐下,简单聊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她身体的重心明显向我倾斜着,就像一种努力要攀附点什么的植物。
她身体的重心向我倾斜,说明她潜意识里是很没安全感的,这一点也比较符合抑郁患者的心理。而且,在这个时候,她对我是信任的。信任一个人,才会下意识地向他靠近,并且让我帮她保守秘密,她不想让她丈夫知道这件事。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重生的妻子,虽然对她的行为有些吃惊,但像对其他的病人一样,我都是爽快地答应了她所有的要求。
她离开的时候,背影是疲惫的,却又不失优雅,像那只拎包。这里应该是一个伏笔,说明她和重生的婚姻,表面上看来很体面,但跟那只拎包一样都是硬梆梆的,没有感情。暗示了两人的感情并不好。
而我突然涌起了想要夺过并且打开那只拎包的冲动,我觉得包里面一定是乱七八糟的。这种冲动对于一个专业心理咨询师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之所以有这种冲动,是为了后面我成为重生的情人做了铺垫。
重生
重生也是一名抑郁患者,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距离我诊所没多远,有一家医学类的大学。大学的图书馆里,拥有很多有关心理学的书。因为我喜欢借阅这类书籍,所以重生留意到我了。
第一次跟重生见面,我就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我知道完了,有些人,有些情感,只需看一眼,一切就已注定。
在那种莫名的情感面前,心理咨询师这种职业简直就像骗术一般无聊。
这句话特别有意思,只是一眼,我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里,我讽刺了自己的职业像骗术一样。我骗过了千千万万的病人,却骗不过自己。着实有些讽刺。
是的,我相信喜欢重生的女人会有很多。特别是那些心里有阴影的女人——
这里暗示了我,曾经也有过心里阴影,那到底是什么,作者并没有明说。之后就是两人激情的开始。
重生来我住的公寓,有几个礼拜,也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正是这个城市的雨季,我和他之间的缠绵悱恻像极了雨,有时是像丝绸般光滑地流淌在窗户上,有时有似激越的鼓点激烈的捶击。这里的描写真的非常的细腻而形象。
米黄色的窗帘总是严丝合缝地低垂着。我半躺在床上抽烟的时候,风吹动着窗外的树叶,在窗帘的那块区域闪出一大片暗黑色、边缘莫名的阴影。
米黄色的窗帘、暗黑色、阴影,这些细节都是象征着我和重生的偷情,是见不得光,也没有见光的一天。
我(心理咨询师)
这个世界有心理疾病的人实在不少,所以我的诊所一直生意兴隆。我接待过形形色色的病人,我聆听他们的故事时,我是不是真的做到了置身事外?或许在一次又一次的交谈中,我看似冷静的外表,内心早已被摧残。
我通常会对他们说:“哭出来,尽可能地哭出来,别压抑自己。”我和重生之间的疯狂,是不是也是一种尽情放纵的表现?
我和丽芳的再次见面,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她变瘦了,也变黑了。她没有抬眼看我,只是不停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又把目光移向了我桌上的一盆银柳。
这时候的银柳刚冒新芽,鲜绿的、稚嫩的,毛茸茸的。是否暗指丽芳肚子里小生命?
她告诉我,最近睡眠不好,我问她梦多吗?她回答我,会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然后我发现我也做过跟她相似的梦,心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想介绍她丈夫给我认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重生就是她的丈夫。
这一段里讲到我们三个同时站在一起时,“接近正午的太阳异常强烈。我眼前一阵刺痛,竟然无法直视。”这一刻,我无法直视的是丽芳,她信任我,将我当成救命稻草,而我却是她丈夫的情人。真的挺讽刺的。
我斩钉截铁地默念着自己即将去做、也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第一:不接重生的电话;第二:当他连续不断地拨打我的电话,说他要来看我,一定要来看我,我将无比坚决地作出回答:不!……然而,真正发生的事情是完全相反的。
从丽芳家回来以后,我决定不再见重生,但结果却背道而驰。我在凌晨奔跑于城市里,为的就是去见重生,这种疯狂让我快乐。
另外,文中有很多的细节,很值得推敲。例如,我桌面上那盆银柳,丽芳见到它的时候,它刚冒出新芽。后来疯狂地生长,那种旺盛的长势是如此的不真实,让我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然而在一个雨天的清晨,它毫无预兆地枯萎了。这时,重生早已离开了我,并且我在花店想再买一棵植物的,撞见了丽芳和重生。丽芳手上的戒指,重生脸上的光泽,都在告诉着我,他们很幸福。所以,银柳的枯萎,应该是代表着我和重生之间的关系也枯了。
和他们分别之后,我又买了一盆银柳回来,跟过去那棵一样正在冒出鲜绿、毛茸茸的嫩芽。是暗示着我也有了新生吗?
文中也多次提到了一只灰白羽毛的鸽子,到底有什么含义?
最后来说说“有人将至”,小说标题和小说内容的最后一部分的小标题都是它。光看这三个人的故事,我实在想不出有人将至是什么意思?
可否理解为,有人将至是指丽芳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到来,它让心理咨询师和重生都陷入一种反思的状态?
当然,只是我比较浅的一个猜测而已。后来,我去查找了一些资料,作者朱文颖是这样说的:
题目是具有隐喻性的,这个“人”,其一是指 “我”的来到,暗示着婚姻之外灵肉两端的诱惑;其二是指即将到来的孩子,隐喻婚姻的伦理倾向,俗世之光暂时消解了现代病的伤痛。最后“有人”作为不确定的称谓,依然暗含着对于不确定的即将到来的“人或者事情”的隐忧。
越读越觉得有意思的一部小说,文中的语言风格和结构都特别喜欢,只是可惜我的理解能力有限,看来还要多读几次,慢慢推敲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