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小小的井,不动声色的。
它似乎年代久远,青苔贪婪的汲取它身上每一寸光滑湿润的肌肤。它又是那样的勤恳劳作,在黄昏、清晨、春冬、秋夏。
记忆深刻的是夏日的傍晚,母亲总会拿着被肩头磨弯的担子挑起小铁桶,轻快的走出家门。也许那是她在结束了一天劳作后的快乐时刻。我是不用母亲招呼的,只要一听到小铁桶离地“磁”的那一声,我就会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从我家到村南的那口古井打水,还是要走一段路途的。傍晚的乡间小路是黄土和落日混合起来的颜色,脚掌与大地碰撞,尘土轻扬。大概还是小孩子“快点走啦!一会井水都被伯伯婶婶们抢走了!”“好啦好啦,快点走。”然后笑呵呵的抖了抖肩上的扁担,加快了步伐。
还没走进,便看见古井周围拥着很多人。村东的哥哥,村南的大爷,村西的姐姐,村北的伯伯。“来喽。”隔壁的婶婶招呼着我们。母亲微笑着放下肩上的扁担。也算是对她的一个回应。母亲是从外地远嫁来的,并不喜参与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的各种说笑,但是总愿意去分享他们的喜乐。所以母亲并不急于到井边打水,而是静静的站在婶婶的旁边。
“啥?我才不信嘞!”
“真里,听说明天就过来了,还拿着彩礼呢!”
“是啊是啊,那家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气里,你这一说,我也好像有点印象。”
“你说她家咋捂得嫩严实里,这可是好事嘞。”
“哎我家那个老母鸡也不做活,不下蛋吧,让她抱个窝她也不中。昨天放在她肚子底下的几个鸡蛋,今儿早一看,好家伙,全碎了。”
“ 不做活,杀吃了呗,留着也没什么用,公鸡还中打个鸣,这母鸡不中。”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娃他爹不依,想着哪天这鸡子又好了,不就亏了哎。”
“咱河里的水,清了不,我家里还有几件大衣服没洗里,想着这水要是好的话,去河里揉揉……”
夕阳无限好。
多年以后,当我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挣扎在紧凑的人际圈子中,我都会分外想念那段时光。也许那口井真的很重要,对于我们的生计,但是,更重要的是,它为劳碌的人们创造了一个天堂。
后来,人们陆陆续续在自家院子里打了井,村南也渐渐的安静下来,即使是夏日的傍晚。我不知道曾经陪着我们走了这么多岁月的古井,会不会渐渐老去,会不会寂寞。
青苔还是那绿油油的青苔,泛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