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陌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趴在电脑前睡着了,一天的工作才完成了一半。
“您好,您三年前写的信的寄出时间到了,请您确认一下地址…”是一个好听的男声。我回忆起来,那是三年前,和我姐去一个古镇,我被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交错的藤蔓下,“时光慢递”几个字隐约可见。我走进去,写了一封信给我姐,准确的说,是给三年后的她。
“不用了,先留着吧。我会自己去取。”无非是一些回忆和祝福吧,如今也只有自己留着的必要了。我立马就出门打算赶过去。
突然想起,我已经快两年没见我姐了。忆起她,记忆里的她还真是多样。从小时候被她训开始,她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慢慢鲜活起来。和别人不同,我不是爸妈也不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大我七岁的姐,是出现在我童年生活里最多的人。
对于从小就喜欢上蹿下跳还皮的不行的我,她是很嫌弃的,这主要体现在她的各种责骂和体罚上。为此,我特地在作文课上写了一篇《姐姐是个小凶神》来纪念她的倾情演出。可能是我写的太生动了吧,老师的评语就一个字:“好。”回家后被检查作业的她偶然发现,我尴尬的说是抄的,她只是笑。我脑子里全是“她为什么没有骂我”,来不及记下她的笑。
她再也没有骂过我,原因不明。我脑子里全是“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也来不及跟她多说几句心里话交流交流感情。
那时候的记忆是黑暗的天,昏黄的路灯,早起的小学生和高中生,一起去买巷口第一家包子铺的包子,幸运的是每一天都能拿到最早出笼的包子,烫手又温暖。现在想起,我突然相信了那些文字说的,记忆中的味道是什么都比不上的。我的确没有再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了,尽管我自己后来去过那家包子铺很多次。
后来我们的“代沟”更加深了,高中时期的我在高考的压迫下变得极其厌学,而她却总是帮着爸妈说教我,我固执的认为我两没法交流了,不想听就不理,继续说就嗯嗯啊啊的应答着。
可是当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那些做为过来人的经验,说教,笔记和资料,还是有点用的。
我从小就希望能有个哥哥,哥哥多好,被人欺负了还能帮我打回来呢。上了大学后,突然觉得,哥哥哪能有这么多好看的衣服和裙子给我穿呢,哥哥哪能我每次去找他玩的时候还能让我顺几件化妆品呢。
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带着她的温度的。
她工作后去看她,她第一次给我塞了几百块钱。突然才觉得,我们最最亲密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后来才发现,我好像是特别依恋她的。小时候怕她惧她,但有事第一时间也只有告诉她,长大后开始嫌弃她的啰嗦,可大事小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我甚至记得她说过希望以后都能在南京定居,填报志愿的时候都填了南京的学校。
我从回忆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走进熟悉的小店,和老板道过谢之后我取走了那封信。赶到墓地的时候已是黄昏,我忽然觉得还是应该把这封信给她。要不是这封信,我差点在忙碌的工作中忘记了她的生日。
照片里的她已经不再鲜活了,记忆里的她还是那么生动。上帝总是不会亏待好人吧,所以在病痛的折磨中带走了她。
如果风能带我回到过去,我想把收信的时间改写为两年后。一个她能看到的时间。我把信夹在她最喜欢的百合花里,希望花香能一起把我的思念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