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出生在河北,当年闹饥荒跟着家人逃难到老家的大山里,长大了嫁给了村里家境相对殷实的爷爷,然后就有了我的姑姑和我的父亲。父亲小时候调皮,不慎掉进滚烫的糊糊锅里,险些夭折,幸好捡回一条命,头顶到现在还留有明显的烫疤,而脸上却完好无损,真是万幸;又因为调皮跟村里的一个口吃长辈学舌,导致他现在一紧张说话就结巴,村里很多人背地里叫他“刘结巴”。
父亲是家中的长子,当年因为吃莜面总是难受,被奶奶送到当年留在河北老家的大姨奶奶家上学,直至高考结束。父亲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但介于当时的生活和学习条件有限,最终没能考上大学。那时,兄弟姐妹也都渐渐长大,家里的开销实在无法支持他继续复读下去,所以爷爷奶奶毅然决定将远在河北的父亲召回。我的姥姥和我的大姨奶奶住在一个庄,她俩在一块一合计,就将同样高中毕业而没考上大学的母亲介绍给了父亲,于是,父亲落榜回乡的同时也带回了母亲,成了家。
父亲和母亲同岁,21岁那年他们就有了哥哥,26岁时生了我。父亲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右眼眼皮上有片胎记,别人担心长大会影响颜值,我父亲却说不影响,这个小家伙一出生眼睛就滴溜转,长大一定是个机灵鬼。听母亲说,哥哥小时候没少挨父亲的揍,虽说我们才相差五岁,不过哥哥挨揍的事儿我却几乎没有映像;或许是因为对揍我哥这件事情深感愧疚,也或许父亲比较偏瘫我这个女儿,我几乎没有挨过揍,尽管我比大多数男孩子都调皮得紧。父亲对我的教育比较先进,就是那种鼓励式教育,无论什么事儿只要我父亲觉得我能做,他就会跟我说“你没问题!”、“你能行!”…关键我还特别吃他这一套,大概从我二年级开始到后面的初中、高中、大学报名、甚至去部队当兵都是我自己独立完成的,这也是我独立自主的个性养成的最初原因。父亲对我又特别的民主,在我人生重大决定面前唯一一次专制就是没有让我复读。其实,那一次他也并不想专制,只是家里真的太困难了,他真的再也负担不起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哥哥,和一个非要作为艺术特长生复读的我。那个时候母亲因为经济压力太大导致抑郁,什么也干不了,父亲一个人靠卖石头供我们两个上学和一家人的吃喝用度。那个时候家里吃饭是见不到菜的,更别说肉,每顿饭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土豆。很多人劝母亲让我辍学,说女孩子识字就行了,找点活做还能减轻些家里的负担,长大了直接嫁人就好了,母亲也同我商量过,但是我不同意,虽然我学习并不是很好,数学还出奇的差,可我就是不甘心这样放弃。父亲得知后,告诉我不要理会母亲的话,儿子女儿都是掌心的肉,只要我愿意继续读,他就算砸锅卖铁都要供我!就因为父亲这句话我才没有像农村的好多女孩子中途辍学,要知道没有上大学也是父亲心中永远的遗憾。我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最终也只上了专科,但是因为父亲的这句话我真的用尽了全力!也是因为父亲的坚持,我才能够顺利读完大学,之后作为大学士兵参军入伍,后来退伍回来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回想起来真的特别感谢我的父亲,虽然他不是世家豪门、没有家财万贯、甚至当年穷困潦倒,但是他没有放弃他的孩子。诚然,他的子女也没能出类拔萃、富甲一方,当然前提是谁也很难逃出时代和地区的局限,但他尽他所能帮我们追求自己的人生,不曾抛弃更不曾放弃,就凭这一点我都值得身边许多孩子羡慕。
后来,随着我们大学毕业,日子越来越好,我也回到故乡,母亲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父亲也轻松了许多,渐渐的也变得圆润起来,他很多年前便戒了烟,现在独独钟情于每日两顿的小酌,凭着较强的学习和动手能力还找了份相对轻松的工作,生活也趋于安稳。
曾经因为年少轻狂对父亲的忠告充耳不闻,也会对他的经验教训嗤之以鼻,可最终都会在撞到南墙之后才知父亲爱之深切。而如今我也快到不惑之年,成了别人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也算安安稳稳,对于日渐苍老的父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们少些为我们再操劳。我能给他们的也只有常回家看看,给他们做个饭、洗个碗,拖家带口去蹭顿饭,静静的听他们追忆往昔。
虽然我们终究都会走向离别,只希望我们彼此不曾后悔父女一场,也不曾因为生活的点滴嫌隙留下遗憾。谢谢我的父亲!给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勇气和力量。
2024.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