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之博约”,是指孔子说:“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颜回也说老师“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博学于文献之事,以礼仪来约束。
徐爱认为,这博学,也是格天下万事万物的意思啊,这不就是格物致知的依据吗?所以还是觉得朱熹说的有道理。
徐爱这样找依据,那可没完没了了。因为无论你要支持哪方意见,都能找到同样多的各种依据。
接着说孟子的“尽心知性。”
《孟子 尽心上》:“尽其心者,只其性也;知其性者,则知天矣。”
这一句,要结合《中庸》开篇第一句来读:“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命,是命令。天命,是上天给的命令。天命就是性,就是天性。对于没有生命的无机物来说,是它的物理性质,化学性质。对于生命体来说,就是他她它的基因。
尽心,尽,是完全,是充满。就像中医说,身体是最好的药。你自己的心里,也拥有一切善良和智慧,你要在自己的心里找。这就是王阳明说的致良知,你在自己心里找,尽心了,找到良知良能,你就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天性,找到了人的本性。找到了人的本性,天命之谓性,本性就是天命,那你就知天了。
我们平时做一件事情,完成领导交办的一项任务,没有办成,说自己“尽力”了。尽力了,怎么还是没办成呢?多半是没有“尽心”,如果尽心去办,就能找到智慧本能,找到创意,找到办法,这就是尽心尽力。尽力只是下苦力,尽心就有创造力。
但是,在朱熹的《孟子集注》里,朱熹是怎么解的呢?他说:心是人的神明,是“具众理而应万事者。”所有的理都在心里,以应对万事万物。性呢,“性则心所具之理”。天呢,“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
这么说,心、性、天,都是理,全部在“理”这里统一了。难怪他的学问叫理学。
既然心里要有理的全体,性就是那理的全体,那要“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能穷其理而无不知也。”
最后他总结说:“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知性就是格物,尽心就是知至。徐爱问的,就是这个。
朱老师这样讲,真的很难让人理解,难怪在鹅湖之辩时,气得陆九渊批评他:“支离!”你怎么去穷天下之理呀?穷来穷去还不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先生曰:“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己。笃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旧闻,不求是当?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处,亦何尝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自与吾说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会,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约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此可一言而喻。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看了此意,以‘尽心知性’为‘物格知至’,要初学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
曰仁,是徐爱的字,姓徐名爱字曰仁。。
王阳明回答说:“子夏笃信圣人,老师说啥他就信啥。曾子呢,是反求诸己,在自己身上找。笃信圣人,当然是对的,但是,始终不如自己切身体会来得真切。如果你自己心里没有体会到,自己没整明白,没想清楚,怎么可以拘泥于旧的学说,而不去探求真正的道理呢?就拿朱熹老师来说吧,他也尊信程颐老师。但是,程老师的学说,他心中体会不同的部分,他又何尝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来正是和我的学说相吻合,只是你自己未尝认真思考。朱子格物之训,反而是牵强附会,不是‘精一’、‘博约’、‘尽心’的本质。精一,惟精惟一,精的目的在于一,哪里去穷天下之理?博约,博的目的在于约,博文之后,要能约礼,才算学到了,哪里是要你去知道全天下之‘理’?你既然明白我‘知行合一’的学说,这些话应该我一说你就懂。
“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的人做的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的人做的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的人做的事。朱子错解了格物,只是因为将之倒过来看了,认为‘尽心知性’就是‘格物致知’,要求初学者就去做生知安行的人才能做的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这一段,跨度又大了去了,明天再讲。写传习录,等于把四书重写一遍,累死宝宝了!
我的《传习录》学习参考书目:
《传习录 明隆庆六年初刻版》,王阳明撰著,谢廷杰辑刊,张靖杰译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
《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
《礼记训纂》,朱彬 撰,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