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流水账
大秦小传
秦,嬴姓,赵氏,商纣重臣恶来之后,因助纣之罪,被武王流放西陲,长年与西戎为战,举族困苦多年。始祖秦非子善养马,周王念此而封秦子爵,由此开始了大秦600年一统之路。
西周末年,幽王戏诸侯,申侯引犬戎入镐京,西周灭亡,诸侯立公子宜臼,史称周平王。秦襄公派兵护平王入洛阳有功,于是封为诸侯,并许岐山以西被西戎所占之地尽归秦有。秦为此更用力打击西戎。尽观诸秦王,不乏勇武之君,为收西地,亲赴战场,甚至不惜战死。秦非子四世孙秦仲伐戎有功,周王室封为西陲大夫,最后与戎战死。秦仲长子世父,为报父仇,甘弃君位,领兵入戎地战死而荣归。可见秦风尚武,比之楚晋不遑多让。
既是边陲,中原的开化风气并没有沐浴到鄙陋的秦地。及秦武公死时,开了秦王殉葬的先河,陪葬者多达30余人。到了秦穆公,殉葬人数高达100余人。当时有车氏三兄弟,贤名广播秦地,本应是为秦出谋划策,效力君民的才华本事,奈何成了秦穆公的殉葬品。秦穆公实为一代雄主,在位期间在蹇叔的激励举荐下,求得贤士五羖大夫百里奚为相,武有二人之子孟明视和西乞术为将,虽在与晋的崤之战中落败,不得东进,却扎扎实实的压制住了西戎,成就了秦穆公春秋一霸的威名。然而秦国夸张的殉葬制吓退了华夏大地的诸多士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很难在秦史中发现一二名士武将。晋楚争霸的八十八年里,殉葬制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秦国,使得秦国在穆公之后,屡屡受制于东邻的晋国。
中原大地上轮番上演的晋楚争霸,吴越恩仇的戏码里,秦国大多出演了配角的戏份,直到秦献公时代。秦献公是秦国统一六国的奠基人之一,他废除了殉葬制,以开放的态度向中原广招良臣,到了秦孝公,终于迎来了为秦国改天换地的人物——商鞅。
贾谊在过秦论中说,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鞭以御宇内”,“六世”始于秦孝公,而成就秦孝公之名的,便是商鞅变法。商鞅通过宦官贿见孝公,第一夜谈帝道,孝公以为妄人,第二夜谈王道,孝公一头雾水,第三夜谈霸道,孝公膝前而坐,颔首道服,即拜商鞅为左庶长。商鞅徙木立信,改革立竿见影,然而改革触犯的旧贵族势力在孝公死后,怂恿秦惠文王把商鞅下狱,最后五马分尸而死。
商鞅改革的红利在秦惠文王手里显现出了效果。惠文王东却三晋,西归戎狄,南并巴蜀,北御匈奴,商鞅之功不可谓不大。当时是,秦国展露出了一扫六合的气势,秦武王嬴荡在与韩国的宜阳之战胜利后,领兵入东周洛阳耀武扬威,意外的是,武王自恃勇武,举鼎而亡,徒徒沦为了笑柄。
武王之后,秦国三公子争位,赵武灵王护送嬴稷及其母芈八子前往秦国,最终夺得王位。嬴稷年幼,芈八子听政,封为太后,是为宣太后。从宣太后的自封后号,到秦始皇号为皇帝,秦国的心气由此可见一斑。宣太后虽是女流,比之诸君侯却更胜一筹,她治下的秦国,国力蒸蒸日上,嫣然已超越了其余六国。直至宣太后死后,嬴稷方得亲政。而后与赵国的长平之役是春秋战国的定鼎之战,从我们现在可以俯瞰历史的视角上来说,两千多年前,长平这块土地上发生的这场惨烈的战争,决定了中国的归属。赵秦两国相继投入了近百万的兵力,纵观世界历史,这个参战人数仍是不可多见的。不过,先秦的战争数据向来有夸大之嫌,我们也姑且信之。长平之战历时两年,到了最后时刻,秦国离间赵国,撤换善于防守,让秦军踌躇长平未进一步的廉颇,改任赵括为主将,得此消息后,秦昭襄王秘密遣白起赴前线,更替暂代主将的王龁。人说长平之战,赵国落败的罪魁祸首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指挥失措,却忽略了这场国运决战绝非一人能定功罪,战争的胜利最终取决于国力的对决,秦国坐拥巴蜀,汉中两大产粮地,论消耗,赵国早已疲惫不堪,赵惠文王临时换将,不愿固守城中,或有侥幸之意。然而,赵国面对的是如狼似虎,视军功为富贵的秦国军团,更有史上第一杀神白起坐阵,这一仗输的不冤枉。赵国战败,秦得降卒45万,白起尽坑之。两千多年过去了,人们在长平旧址仍能挖出人数几百上千的人坑,这些不愿随沙土朽去的赵氏枯骨还在诉说着长平之战的惨烈,让人每每思之,怆然泣下。
此役后,连当时唯一可与秦一较高下的赵国也败下阵来,中原诸国尽皆沦为秦国板上的鱼肉,任其予取予夺。楚怀王囚秦受辱而死,田齐在乐毅连下七十余城后一蹶不振,燕国流放乐毅后也沦为平庸,毫无作为。赵国自不必说,长平乃灭国之战,等待赵氏的只有灭亡。魏国是战国初期最先崛起的国家,此时却是锐气全无。韩国长于工械,虽有申不害以法而起,事实上并没有在军事上取得过比之其他诸国的优势。特别是伊阙之战韩魏两国与秦的交锋中落败,被秦坑杀28万后,双双无力西顾,任由秦国宰割。三晋和而秦弱,三晋弱而秦起,战国初期魏文侯清醒的提出了警告,然而此时再没有一方势力可以阻止秦国的吞并。
公元前230年,秦攻韩,俘虏韩王安,韩国灭亡,自此也开始了秦灭六国的脚步。次年破赵,于赵都邯郸设邯郸郡。前227年,败燕军于易水以西,燕王喜迁都辽东,因太子丹遣荆轲刺秦,燕王献太子丹人头向秦求和。前225年,秦派王贲攻魏,引黄河水灌城,三个月后大梁城破,魏王出降,魏灭国。前223年,王翦带60万大军攻楚,逼项燕自杀攻入楚都寿春,楚灭。前221年,扫平辽东的王贲南下攻齐,俘虏齐王建,齐灭。
自公元前230年始至灭齐止,耗时10年,秦王嬴政陆续灭亡六国,并于前219年平定百越,从而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宏伟大业。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以王号不足显其功业,臣下上尊号皇帝,嬴政自称始皇帝,意在秦帝国能传于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然而秦帝国国祚难继。公元前209年,始皇帝薨于巡游途中,赵高李斯合谋秘不发丧,假诏逼杀公子扶苏和抵御匈奴的北军主将蒙毅,立胡亥为秦二世。同年,一队本该开赴渔阳郡的戍卒九百人,遇雨停在大泽乡不得前行,按大秦的严苛律例,逾期当斩,戍卒不甘受刑而死,在大泽乡举起反秦大旗,史称陈胜吴广起义。虽最终被镇压,然而此时,反秦大势已成,全国上下烽烟四起,秦朝大军顾此失彼,再难安生。
秦帝国在风雨飘摇中度过了两年,公子扶苏后嗣子婴在胡亥死后仓促即位不久,便被率先攻入咸阳的刘邦大军俘虏,至此,享国14年的秦帝国宣告灭亡。
大秦从秦非子封子爵始,历经600多年起起落落,只用了14年的时间,又从天堂堕入地狱。举国烽烟咋起,秦国100万能征善战的大军却只有被假诏赐死的蒙恬治下30万北军南下平叛,起义军入咸阳,各贵族王臣纷纷或奔逃或献礼,凉薄之事多不胜数,不免令人唏嘘。许是秦献公废殉葬制,也把秦国的忠贞之士一并随之埋葬,几无人与秦一起殉国。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燕此言竟一语成谶,楚霸王项羽,汉王刘邦,出身楚国故地,成了大秦最后的掘墓人。呜呼赢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