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白居易

1

王汾滨言：其乡有养八哥者，教以语言，甚狎，出游必与之俱，相将数年矣。

这个故事是王汾滨讲的，书里也没说这王汾滨是谁。

王汾滨说，在他的老家，有一个人，会养八哥。这个会和会是不一样的。都会跳绳，抡起来能跳过去，就叫会跳。

可看世界纪录片，半分钟就跳三百来个，跳起来你都看不见绳子，看着就仿佛那人的动作在那抽风似的。看完人家跳，就不敢说自己会了。

这个养八哥的就是高级的。大家都知道养八哥这种鸟，就是为了听鸟说话。就因为八哥能学人说话。

到现在也不明白，八哥到底是怎么学的，发出声音来就这么像人说话，也不知道它怎么发出来的。很多声音人都学不了这么像。

当然，它也就是有个复读机的功能，根据平时它听到的词，说什么话。

可这个人养的这个八哥，不光是复读，还是智能型的，能跟人对话，跟说相声似的。

这个人很爱这只鸟，寸步不离。每次出门玩，也带着这只鸟，养了好多年了。

2

一日，将过绛州，而资斧已罄，其人愁苦无策。鸟云：“何不售我？送我王邸，当得善价，不愁归路无资也。”

有一天，他又带着八哥出门去玩，路过山西绛州，这是出门旅游啊。

到了这个地方没钱了，这个人很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才是任性，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没钱也旅游，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钱没钱还能不知道。

鸟看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跟他说：别愁了，你把我卖了，卖到王府去，你肯定能得好多钱，你就有钱回家了。

这鸟也忒智能了，还能看懂人想什么，这鸟比有些人都聪明，世上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多了去了。

3

其人云：“我安忍。”鸟言：“不妨。主人得价疾行，待我城西二十里大树下。” 其人从之。

这人说：那我怎么忍心哪。还假惺惺的了，这人是真够虚的，也难怪蒲松龄没给这人起名字。

鸟说：没事，你卖了我，得了钱，你就赶快走，到城西二十里，那有棵大树，你在树下等着我。

看来这鸟比这人还聪明，连这个计划都是鸟做的。这人也就听这只鸟的。照计而行。

4

携至城，相问答，观者渐众。有中贵见之，闻诸王。王召入，欲买之。其人曰：“小人相依为命，不愿卖。”

这人带着鸟来到一个市中心，一人一鸟，站在步行街当中，就开始说话。

这要是两个人说话，就没人看了，这一个人跟一个鸟那对话，而且话还都对得上，其实主要是看这鸟。

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要是说相声，那鸟也就去个捧哏的，绝不能鸟在那滔滔滔不绝的一直说：蒸羊羔，蒸熊掌。。。。走清河沙河昌平县。。。

两人这么一表演，边上看热闹的就多了。按说他就这么卖艺也够挣个路费的。可他不，非要做这个仙鸟跳的买卖。可见这人跟这鸟，人性都不咋地。

看热闹的人里面，有个太监。这个中贵，特指，就是太监。太监看见这一幕，回到王爷府里，就跟王爷说了这件新鲜事。

明清的王爷不能出北京城，不能出门旅游，正闲的无聊，听见这么个新鲜事，赶紧让人上街，把这个玩鸟的找来了。

到这儿一看，这事确实是真的，这鸟确实这么能说，王爷也没拐弯，就直接说：我要买你这鸟。

这人回答说：这鸟不能卖啊，我跟这鸟相依为命，我不卖。

其实这就是买卖经了，多绷一会儿，卖个好价钱。现在还是这样。所以古人说：上赶着不是买卖。

5

王问鸟：“汝愿住否？”言：“愿住。”王喜。鸟又言：“给价十金，勿多予。”王益喜，立畀十金。 其人故作懊恨状而去。

王爷这回不问人，直接问这鸟：你愿意在我这住着吗？鸟直接回答：愿意。

王爷这回高兴了，人家本主愿意，你再怎么着也没用，人家是有鸟权的。

这鸟又说：给他十金就行，别多给。王爷听了更高兴了，马上拿出十两金子给这卖鸟的。

这人目的达到了，就装着很生气的样子，拿着钱就走了。

6

王与鸟言，应对便捷。呼肉啖之。食已，鸟曰：“臣要浴。”王命金盆贮水，开笼令浴。浴已，飞檐间，梳翎抖羽，尚与王喋喋不休。

卖鸟的走了，王爷开始玩鸟，跟鸟聊天，鸟回答还挺得体，什么都知道。

聊了几句，鸟在那喊：我要吃肉。王爷赶紧把肉拿出来给它吃。

鸟一会儿吃饱了，又说：我要洗澡。王爷赶紧拿金盆给他盛水，让它洗。

过去说是金盆，其实就是铜盆，说金盆洗手，其实就是个铜盆。

鸟也小，一会儿就洗完了，飞到房檐下面，在那一边晾着，一边跟王爷这闲聊。

7

顷之，羽燥，翩跹而起，操晋声曰：“臣去呀！”顾盼已失所在。王及内侍，仰面咨嗟。

一会儿的时间，鸟毛就晾干了，鸟飞起来，冲着王爷说：拜拜了您呐。

说完就飞走了，王爷这还聊呢，一眨眼，鸟没了，这还没醒过来呢，都仰着头还看天，看鸟飞哪去了。

真是一帮傻鸟。

8

急觅其人，则已渺矣，后有往秦中者，见其人携鸟在西安市上。毕载积先生记。

等明白过来，赶紧让人出去找这卖鸟的，那哪找去啊，人早没影了。

后来有人在陕西又看见这个卖鸟的，他还是带着这只鸟，又在西安的步行街上说相声呢。

这个故事是毕载积先生说的。

这个故事挺有意思，说得也很明显，就是个过去的骗子，仙人跳的故事。

放到现在，更像是骗婚的。故事里的卖鸟的，就是介绍人，鸟就是女人，王爷就像是现在花彩礼，后来女人又跑掉的冤大头。

这种生意，从古至今，一直在做，而且在今天，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种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所以劝现在的年轻人，真要是大彩礼结婚，还是先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吧，别回头父母攒了一辈子的钱花出去，再什么也没落着，来个人财两空，那可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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