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浴室玻璃门的雾气看灯光,不过是晕眩的一团,朦胧胧的。间或有水珠划破,遂在这朦胧之下留下一些纵深的水线。
月亮在我的植物上悬着,三角梅到冬天叶子已经落光了,这个季节便开始疯长,三天不见,它已经快要郁郁葱葱了。它是我的植物中唯一要经历一季的衰颓并获新生的。月亮很新的样子,带着上翘的弧度,一轮春水之上,半个阳台之外。
它们都是这个春夜曼妙之物,伴随着这夜的到访。
随着精力的下降,我很久没有和深夜遇见。
深夜其实是一种发酵剂。它将你潜藏的情感催发出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它掩盖。于是情感本身,便沾染了许多不同的味道,醇香如酒,或酸涩如汤。
今天清了我的书,将它们重新归了类排了序。每一本书都带了我的温度,它们躺在我空间里,通过空气中流动的气息与我对话。那些翻过的没翻过的,对话是始终存在的。按照《小王子》里的话说,这就是一种驯服的关系。你是我的书,于是你对我来说便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种想象的对话让我觉得充实。
日间,朋友告诉我,她午后在书桌边打了个盹。于是我想象着她在麓山下的窗间,春梦缭绕之下,仿佛杜丽娘在后园小憩,而后脱口而出一声绵长的昆腔:秀~~~
一个单身女子符合这样的想象。端坐书房的我,更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服务器。三米之外,便是孩子的世界。她随时可以推门而入,而我随时都要进入主妇的空间,“好好听话”,做社会的好媳妇,孩子尽职尽责的好妈妈。
驯服如此广泛的存在。
我们总是被不同的东西所驯服。
深夜将我驯服,让我的思绪如烟雾散开;我将深夜驯服,如同骑上一匹高大的骏马,驰骋于黑夜的原野。
绮思将我驯服,赋予我想象的翅膀,我乘着它直上九宵;尘埃将我驯服,
面对生活,我让孤傲的心低于尘埃之下。柴米油盐将我通身掩盖。
月晕而风。
不刮风的时候,我就这样耗着。像其它的父母,像其它的上班族,像其它来来往往的人群。
然而,等待风的心情是这样的,如同划破雾气的一滴水珠,兀自流下。水草在风中不安静,空气带着所有的味道,一直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