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年后鲁西北一个农村社区里的新鲜事。
社区坐落在一条省道旁,这里原是一个村庄,叫殷家庄,应该是村里姓殷的居多而得名。后来乡里并村,周围十几个村庄陆续搬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大社区。
王新在社区的东街开了一家诊所。王新原是他们王庄的村医,王庄离这个社区八里路,没有拆迁,他们村只有他在这个社区买了房子,又置办了两间门头,平时就在这里生活,农忙的时候回村帮着年迈的父母收几天庄稼。
王新的父亲也是一名村医,那个时候叫赤脚医生,王新学医也算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父子俩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
在外人看来,王新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婆素梅和他同村,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事业上,素梅也是王新的好帮手。素梅也懂一些医术,输液打针更不在话下,除了有些严重的病例素梅看不了,平常的小病痛她也能对症下药,所以平时这个诊所大部分时间都是素梅在打理。
素梅和王新同龄,四十五岁,他们的儿子二十二岁,长的高大帅气,在北京当兵。家里殷实的日子,有出息的儿子,听说几年前媒婆就快挤破门槛。
这天早上五点,一个电话把睡梦中的素梅惊醒。听出对方是社区南头的马叔,着急地让王新赶紧去他家,说马婶病情加重,快去看看。说打王新的电话打不通。
素梅跑到王新的卧房,门敞开着,床上没人,被褥还是昨天的样子。赶紧给马叔说王新有事没在家,要不叫西街的杨医生去看看。
上午九点,素梅给几个来输液的打上针,给几个感冒咳嗽的拿了药,还是没有见王新的影子,打电话也是关机。这时社区的牛二婶搀着牛二过来,还没进门就喊王新,说牛二从昨天晚上就肚子疼,刚刚把他弄下床,看看这是得了啥病。
素梅不会把脉,牛二的症状有很多病都有这些反应,所以不敢确定,也只好说王新不在家,让牛二婶去找杨医生或者去医院检查检查。
牛二婶刚走,王新的好哥们周全急火火地进来了,说王新呢?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都关机,说好今天去董庄给我老丈人看病的,怎么就不接我电话了!
素梅如实说昨天晚上王新去喝酒了,一直没有回家,具体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电话关机,要不再等等,不回来就报警吧。
周全说报什么警!我刚从你家过来,他的车还在你家对过的停车位上,他要是出门不开车去了?我还以为他在诊所呢。
素梅跟着周全来到停车场,走到车旁的周全大声冲车里喊:你个狗熊,说好的事不接我电话,在这儿装啥深沉。
素梅在后面看到周全拉开车门,拉了趴在方向盘上的王新一把。王新顺势头朝下,直愣愣地斜挂在座椅上。
斜挂着的那个人双眼紧闭,面色土灰,两只胳膊横在脸前,还是趴卧的姿势。看样子,人早就过去了。
周全一下傻在那里,素梅也张大了嘴巴,立在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位。过了五六分钟,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打电话报警。
法医把王新拉走后,整个社区里的人议论纷纷,都说瞧着挺善良朴实的素梅,老公一整夜没回家也不找找,怎么这么狠心?还有好好一个大活人,岁数又不大,怎么会死在自家车上呢?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议论归议论,王新在车上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晚上和他一起喝酒的四个人都被人肉了出来。他们都信誓旦旦,说喝完酒王新一点事也没有,他喝的也不多,因为没出社区,他自己开车回家的。
几天后法医鉴定结果出来,王新系突发心梗而殁,正常病亡,不存在其他案情。至于那天晚上在一起的酒友,可以自行调解。
素梅朴实,那几位酒友有都是王新多年的朋友,并没有为难他们,在鉴定书上签了字,准备火化,然后让死者入土为安。
那天人们在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接近尾声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
王新七十多岁的父母声嘶力竭地嚎哭着,无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扑在灵床上不起来。旁边的亲友都上前劝解。正在嘈杂的时候,门口突然跑进一个大声嚎啕的女人,手里拽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喊着王新的名字奔到灵床前来。
从女人的哭诉里,大家听出这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画着浓妆的女人是王新的老婆,那个看到妈妈哭,也咧着嘴大哭的小男孩是王新的儿子。大家都不免愣在那里,目光看向王新的老父母和素梅。
素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新的老父亲挂着长长的鼻涕,带着哭腔说闺女啊,我们家王新有家有室,他现在虽然不在了,也不能拿他开玩笑。要是你们认识,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看在他不在了的份上原谅他吧。
女子没有说话,从斜挎的皮包里掏出两个红本本,是她和王新的结婚证。
众人都傻了眼,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素梅。
是啊,就是电影电视剧,也很少有这样的剧情。
素梅嘴唇哆嗦着,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但终是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跑出殡仪馆。
有结婚证在手,女子就是王新的合法妻子。合法妻子不同意在火化书上签字,除非答应她的条件。条件不多,只有两条,一是那天晚上和王新在一起喝酒的四个人每人赔偿十五万,饭店赔偿二十万;二是王新的父亲必须拿出五十万付给她,以便给他王家养育这个儿子。
在社区素梅的家里,王新的老父亲哽咽着说:“素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我那个逆子对不起你,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叹了一口气,猛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之子,临死还留下这么个孽债!
素梅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五年前在这个社区开了诊所,每天的病人络绎不绝,他们俩虽然每天都很累,但看到日益丰满的钱包,日子过得踏实有劲。
王新喜欢学习,每年都要出去学习一些新的医学知识。两年前的一天,出去学习半个月的王新回来后,给素梅说了一件事:他的好友周全在外面遇到一个红颜知己,谁成想怀了孕。周全想离婚和红颜结婚,可他那老婆你不是不知道,母老虎一个,他得慢慢做老婆的工作,婚一时半会离不了,可知己快要临盆,孩子生下来总得给他个名分,所以周全就求王新先帮他顶顶包。说他知道素梅贤惠明理识大体,王新又是他的铁哥们,他们一定会帮他。现在他不好意思来和素梅说,就让王新给她带了一条金项链来。
素梅气的把王新放到她手里的金项链扔到地上,说别和我编故事了,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王新指天发誓,说我要是说瞎话天打五雷轰。咱就帮帮周全吧,这么多年的哥们,再说他离完婚就和他的红颜知己结婚,到那时我们就复婚。你要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就给你写个保证书。
禁不住王新的赌咒发誓和甜言蜜语,素梅信以为真,过了几天就和王新办了离婚手续。只不过这个事只有他们俩知道,就连儿子也没有告诉。离婚后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只不过王新不在家的时候多了,不是说那边生孩子需要人伺候,周全不便出面,只能是他代劳,就是孩子病了,一个女人家怎么弄的了,周全求他在那边照顾。
慢慢的素梅也感觉到自己上当受骗,可事已至此也没有了办法。她只能盼望着王新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和她复婚。
现在她还没等到那一天,王新就出了意外。现在人家是合法妻子,事情怎么办也只能听人家的。
素梅拿出一张信纸放到桌上,上面“保证书”三个字像三把明晃晃的尖刀,刺的王老汉睁不开眼睛。
老父亲捶胸顿足,老母亲捶着大腿哭天抢地:你这该死的东西,做的这是啥事啊!
不知是老父亲的五十万没有凑够,还是四位陪酒人的十五万没有拿出,一个多月过去了,王新还没有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