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很多感触,一忽而过,因为倦意,我不曾落下笔。而且,我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只是青春期的特有感怀罢了,旁人看来,未免矫情。
因为我不愿与别人相同。我想特立独行,这个年龄特有的一种心高气傲使我们对很多人不屑一顾。我们自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在心底,我们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我,不愿意写那些颓废、无聊的文字。这么年轻的我们,晓得什么?人生真正的大悲痛,我们经历了几何?那些恋人之间的拌嘴怄气,那些同学之间的莫名误会,那些所谓“人生失意”的感伤,比起那些真正的人生逆境,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有时候我们会发现,恰恰是少年时光的一些小事,让我们记得格外清楚。生命最初的一个阶段,让当时当地的人们总是向往着远方更美的风景,过后才开始怀念在起点处自己忽略过的种种美好。比如当时的一株豌豆花,比如一起去深秋的地里偷红薯,比如收到朋友的一幅画.......
我常常想起上小学时每日走过的那条小径。小径上有一棵老树,许多金银花藤攀缘其上,每年初夏花开之时,香气馥郁,虽不能“香飘十里”,但也足以让一里之外我家的小院子也有了淡淡的幽香。那时我们总是找身手敏捷的伙伴上树摘花,而后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接着,满心欢喜地望着。初夏,小雨初停的午后,空气特别清新。捧着满满当当的花回到家,洁白金黄一枝枝插进盛满清水的玻璃酒瓶中,顿觉一树芬芳。一次见奶奶头上别了两枝金银花,她还小心翼翼地问我:“头上戴白花行不行啊?”我心里偷笑:原来奶奶也是爱美的。是啊,哪个少年过的女子会不爱花呢?
我不愿像文人墨客般赞美乡村的美好,因我生在农村,知道在这表面的安逸闲适背后,是多少农民含辛茹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但这清苦的日子里,也常常满溢着快乐。因为人们总是和自己身边的人相比。同村之人,各家有各家的日子, 屋里有粮,园里有菜,没有几个人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多少。但差距毕竟还是有的。比如,六安盛产茶叶,六安瓜片、霍山黄芽都是名茶,但我们都喝不起,没有几个农民舍得用几十斤粮食去换几两茶叶。可是地里长的东西多。每年初夏,奶奶都会从田野里采了“bai bai 莲”来,在窗台上晒干,就是夏日去火止渴的最好饮品了。方言里很多字都是由古汉语流传至今的,往往根据字音就能在词典里查到,但是“bai bai 莲”我却始终不知怎么写。但那紫色羽状的小花,苍翠笔挺的茎,泡后清爽甘甜的味道,却始终留在我的脑海里。不是茶叶的苦香,只是一种淡淡的、素朴的甜,不腻人,也有味。但我不愿因为它就贬低了茶叶,因为我也深爱着绿茶。最爱铁观音,茶香氤氲,宛若花香。当我喝着同窗送的铁观音的时,昔日饮料瓶装的“bai bai 莲”水的味道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乡村的美好,让我怀念的一些东西。
我还记得,似乎是四月,春日的阳光明媚,有清风拂过人们的脸颊, 我搬了凳子坐在东门的屋檐下写周记。门前便是我家的菜园。春日里豌豆花开得正艳,藤蔓盘曲如舞女妖娆的腰肢,洁白的花,嫩绿的叶都让人心旷神怡。最喜欢吃嫩豌豆拌的面疙瘩,我可以用农家实在的大碗连吃三碗 ,直到肚皮鼓胀好像蜜蜂,必须在小板凳上歇半天才能缓过劲来。那时我望着豌豆花,文思泉涌,写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无比欢欣地奋笔疾书的状态。我写它在风中舞动的样子,写它静默无语的样子,毫不吝惜用世间最美好的词语来修饰它们。如今我在这里回忆那个美好的上午。我读了更多的书,我的思想也成熟了许多,可是,我还写得出那样鲜活生动、满怀纯真与爱的文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