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堡四周依旧喊杀冲天,战争还在持续着。

城堡内大堂中,安德里亚重伤倒在地上,依旧在试图站起来,直到这一刻还没有放弃。大堂正中央,魔王胸口的剑伤一点一点愈合,浑身冒着黑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而我,被勇者之剑穿透胸膛钉在墙上,视线逐渐模糊,每一秒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就到这里了么?勇者。”魔王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就说我不是勇者了,我心里依旧不平,但也懒得去争辩了。只是虚弱地听着胸口滴下的血滴,滴答、滴答,好像生命的倒计时。而记忆仿佛切割了时间,在这短暂的最后清晰回放。

我叫艾伯纳·安德烈,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我的体内却流淌着不平凡的血液,我的姓氏曾经代表着这个大陆最高的荣誉。而这一切,全部因为我的先祖。

千年前我的先祖是一名勇者,在魔王统治的黑暗年代,他在光明的指引下,举起勇者之剑,勇敢地与魔王做抗争,最终与魔王决战于魔王城,也就是如今的比其尔城堡。只是,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于是他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魔王封印了起来。

那一战中,勇者之剑彻底粉碎,只留下了一截剑尖,做成了护身符,一代一代传到了我的手中。

所有的荣誉已随历史尘封在过去,曾经背负着整个大陆命运的姓氏,到我父亲这一辈不过是一个普通马戏团的普通飞刀手。靠着取悦观众,赚取微薄的薪水勉强维持生计。

直到几年前父亲也去世了,我自然而然地继承了他的事业,依旧过着平凡得日子,但我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抱怨。我一直觉得平凡很好,也已经受够了父亲因为枯萎已久的荣誉,始终愤愤不平的心态。他始终不甘心自己拥有着自以为最高贵的姓氏,却只是个普通的飞刀手,但又无力改变现状。每日他最喜欢的就是向我讲诉先祖的故事,即便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他却依旧乐此不疲。

无法安于现实的最终结果是父亲因忧郁而过早的离开。还记得父亲在去世前躺在床榻上,拉着我的手无比认真地对我说:“艾伯纳,记住。你是安德烈的子孙,你身上流淌的血液注定你将有不凡的一生。”对此我当然嗤之以鼻,但看着虚弱的父亲,我还是庄重地说道:“我明白,父亲。我必将恢复家族的荣耀。”父亲在听完我的回答后就满意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再没有醒来。

就这样,父亲走完了自己卑微又不甘的一生,在我言不由衷的承诺中,安详地离开了。人生最大的不快乐,来自于对现实过高的期待,并对此执着不已。勇者的荣誉属于千年前的先祖,但从来不曾属于我们。接受这个现实,接受我们平凡的身份,才能真正收获幸福。只可惜父亲到最后还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艾伯纳!下一个就该你了,快点准备一下。”一个尖细的声音自我身后无礼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必然是那个矮胖的团长,一个仅支付我们最微薄的薪水却还要找各种理由克扣的吝啬鬼。任何人在沉思时被人无礼打断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况我是安德烈,是勇者的后裔。即便我自甘平庸,但我依旧无法抑制血脉深处传承千年的骄傲。

“哦~~”简单一个字,特意拖杳的语调,显出我语气内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地位而产生任何的卑微感,也没有对团长的刻意逢迎。若父亲泉下有知,也会因我于社会底层却依旧保持骄傲而倍感欣慰吧。当然,前提是保证他不会从地底窜出来冲我吐口水,否则我的态度还要表现得更高傲一些。

在团长的催促下,我来到帷幕后。看着还有些时间,于是我又整理了一下着装,毕竟我负责的可是最后的压轴戏码。一旦我登台,就注定了全场的目光必然将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必须确保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才符合绅士的礼节,也是我作为表演者应尽的义务。然后我又检查了一下两侧腰间12把飞刀,确保它们安分的呆在我最习惯的位置。一切准备停当,剩下的就是等台上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调动起全场的气氛,而我就在最炽热的期待中帅气登场。

“接下来,大家将欣赏到神奇的……”balabalabala,我在幕后听着主持人激动的介绍,无非是那些我已经听腻的陈词滥调,却着实有效的调动起观众的情绪。随着音乐的逐渐高涨,观众席上一片嘈杂,就在这样热烈得气氛中,帷幕缓缓拉开,显露出我挺拔的身影。

我站在舞台的一边,紧闭着双眼,一点一点调动我全部神经,以确保我睁开双眼的刹那就是我最专注的瞬间。我对面20米处,是穿着性感的美丽女郎,面带微笑轻松写意地紧贴木板站立。她的周身紧贴着她的身体标着12个红心,那是我飞刀将要飞向的位置。女郎的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因为这个表演我们已经做了太多次了。我和女郎之间摆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12只号称王国飞行最快的小妖魔,据说他们飞行的速度比王国最好的弓箭手射出的箭还要快。

我闭着眼睛,浑身最大限度的放松、放松、再放松,手指有意无意轻轻掠碰着两侧飞刀,然后我开始深呼吸。场内音乐静止,鼓声慢慢响起,而我只是深呼吸;鼓声渐渐紧凑,场内观众的心跳也随着鼓声越来越急促,而我只是深呼吸;鼓声密集到最高点戛然而止,场内一片安静,只剩观众期待而急促的喘息声,和小妖魔暴躁的尖叫声,而我只是深呼吸;突然,舞台中央笼子化作泡沫消失,小妖魔只是微微一愣便开始迫不及待要四散逃亡,只消几个瞬间他们便能飞散到场内四周,我只是深呼吸,然后睁开双眼,于是时间静止。

整个会场终于真正意义的安静下来,在我睁开眼的瞬间,于我眼中。

时间仿佛被迫停顿,唯独我的双手灵活地在腰间飞舞,成为静止世界中唯一的动态。这并非神奇的魔法,而是我超绝的动态视力和绝妙的飞刀技艺。20米,是我万无一失的绝对领域。

然后我转身,身后紧随着传来锐物剁击木头的声音。我却连头都没有回,因为不需要确认,我便已经知道,每一把飞刀,必然都插着一只妖魔然后精准地刺进性感女郎身边的12个红心中。所以我只是象征性的向全场挥一挥手行礼,然后在观众热烈得掌声中走下舞台。这却并非我刻意装酷,只是这个动作我已经做了太多次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被发现拥有这项绝技是我10岁的时候,那时父亲虽然已经开始抱怨不公的现实很久了,但还是决定将飞刀的手艺传承给我。毕竟无论他如何不切实际,还是必须屈服于老实的肚子。

于是我按照父亲教我的拿起飞刀,射向我面前的木靶。一共12把,全部命中靶心。那是我第一次扔飞刀,即使刀刀命中靶心不过是很寻常的事,但终究冠有第一次的定语,应该至少算是非比寻常,但父亲如死灰般的双眼只是微微的眨了一下。

在他愤愤不平的内心中,就算再惊才绝艳也不过是扔飞刀的手艺。

直到他去收飞刀的时候,发现每一把刀都插着一只恰巧倒霉飞过的苍蝇时才燃起了某种光芒。不过这种光芒,却随着他最终确认我的能力只能发挥在有限的20米以内时复又熄灭,终究不过是神奇一点的飞刀手艺而已。

然而,即便父亲反应平平,我还是乐此不疲的开始锻炼我这项技艺,并最终靠此在马戏团中占有了一席之地。虽然薪水依旧微薄,但至少要比父亲仅够维持最基本的伙食有好了很多。所以我一直勤奋练习,这是我仅有的谋生手段,也只是谋生手段而已。就和父亲一样,我也从不认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技术,在我眼里它可以维持我平凡的生活就够了。

“艾伯纳,太棒了!刚才的表演简直太棒了!”矮胖的团长呼哧呼哧的走进我们的休息室,语气夸张,眼神却连一丝恭维都懒得伪装。

“团长您太客气了!如果没有您英明的提携和指导,我就算拥有再高超技艺也没有用武之地。我这一生的梦想,就是在您的带领下走向人生的巅峰。”看着团长浑身因正常的走路而微颤的肥肉,我有种想将他一脚踹飞的冲动。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反而眼神中还很刻意隐晦地流露出崇拜和真诚。

“哈哈!艾伯纳,你太会说话了!”团长开怀的大笑着,肥肉仍不忘跟着颤动“你们刚才的表演都太精彩了,简直就是那什么,就那个什么,对!对!哈哈!”团长笑得跟个白痴一样,赞扬我们的话甚至都不能算言不由衷。不过作为一个一直摸爬于底层的我当然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可惜,今天就是我们最后的表演,明天开始我们肥肥马戏团就要解散了。”团长叹息道,脸上没有一丝惋惜,却正好将我准备补上的马屁卡在喉咙里。

“团长,这个玩笑很难笑啊。”长相可笑的侏儒一脸震惊,他的表情才是真的很好笑。

“就是嘛,团长。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马戏团生意正火爆,怎么说解散就解散啊。”性感女郎一脸嗔怪,还不忘卖弄自己的风骚。

“就是就是,离开马戏团,你让人家以后生活怎么办啦。”五大三粗胸毛打结的大力士一脸哀怨,声音比性感女郎还嗲。

“我懂了,团长。你是想藉此鞭策我们对不对?”小丑一脸很懂的样子,卸完妆的脸比卸妆前还丑。

“……”我一脸复杂,表情还卡在那半个马屁中没有出来。

“大家冷静一下,我知道大家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也没办法啊。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时间魔族四圣把大魔王放了出来,现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世界末日了。本来这种规模的事情跟我们是没什么关系,但现在王国里所有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这段时间马戏团的收益已经少了很多了,所以我在想不如趁这段时间大家也避一避。听说勇者已经出现了,等勇者和魔王分出个胜负我们集合就好了啊。”团长难得严肃认真,但他那张臃肿的脸实在很难做出认真的表情。

然后大家就乱作一团,各种怨声载道响成一片。侏儒一脸沮丧,却让人感觉更好笑。性感女郎抓紧时间向团长卖弄风骚,不可否认的是团长的胸部比她还丰满。大力士扭捏着身体各种不依,浑身的肌肉乱七八糟的鼓胀在一起。小丑满脸的沮丧,但表情实在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而我终于将那个马屁憋了回去,却错过了露出震惊表情的最佳时机。总之,大家都是各种恐慌不安,只有团长一脸的无所谓,假装半推半就的揉捏着性感女郎丰腴的屁股。

总之大家都是乱七八糟的忙着怨声载道,却没想到,就在我们担心未来如何填饱肚子这种小烦恼的时候,一场决定王国命运的对峙却在另一个地方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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