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禅
十八
吴东石又去上海催款去了,缫丝厂以及桑林的事便回到了秋云的手上,秋云经过年余的锻炼,对企业管理方面已经掌握了许多经验。比如用人啦,时间安排啦,花钱啦,掌持工人的情绪啦,等等,都有了自己的一套。特别事,在来人接待方面,秋云更会把握火候。如果是上级,他会用自己的一切手段让领导高兴,并且让他们收回或减轻对本厂的压力,如果是来联系采购的她便会用各种小技巧让他们多购,并且价格上也保持得住不至下滑。他决心让吴东石回来后看到厂子里的变化。
三个月过去了,吴东石才回来,不过变成了一盒骨灰。
穿警服的向他们调查了吴东石的来龙去脉,又向程思锦和秋云说了他们的调查案情以及侦破的经过,只是还没有找到凶手。吴东石是在上海东郊被抢劫后杀害的,身受刀伤十六处,由于发现尸体已经发臭,只好拍照后经法医检查就火化了。穿警服的人索要了骨灰盒以及火化费说有结果会通知他们的,然后坐上了车子一溜烟的开走了。
秋云看着那骨灰盒,忽然撕心裂胆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说,16万,16万,程思锦才明白那16万和十六刀的联系。
桑树已经扩叶,那十来亩桑蚕厂看上去青葱一片,与泛黄的麦子相比,显得很不相称,村里人变辩以此为题发挥了各自的想象的,有的说,摆弄土地的人没有了好报,有的说,种桑得丧丧,有事后诸葛亮说,他劝吴东时不听的,有的说,如何如何?有人去劝秋云把那不吉利的东西全部拔掉种黄豆玉米吧,秋云认了死理就是不拔。而坚持把缫丝厂办下去。程思锦知道她是个只想做什么,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女人。也不与他说什么。自吴东石死后,程思锦更觉得外边的世界太险恶,自己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能适应的,同时他又担心秋云长此下去,会走吴东石的老路,曾让岳母劝过她几回,结果均不奏效。他更担心的是吕君,她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又单纯得很,他越想越不敢想。倒是岳母的一句话让他听进去了“是福不是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想是有点道理的,你为别人所做的一切,和别人为你所做的一切一样,结局还是自己的,其中的富祸也似乎由天定,与其杞人忧天,不如顺其自然吧……
秋云每天忙于应酬,顾不上管孩子,程思锦因为看破了人世的险恶,常常很晚才回家,老太太出除了带程明,还是带程明,老是这么早就觉得生活太单调,不如在乡下聚几个瓷头木眼的老少娘们在一块唱歌祈祷的好,尽管她们的灵歌总是唱成一个调子,有时还跑的厉害,祷告也常常乱了马脚,但那究竟是非常快乐的。而今天秋云揽了那么个什么“骚厂,又毁了农田,种了难过人的桑树,一天到晚不着家,女婿也忽然的忙了,只是学校里的事就够顾的,更别提再去”骚厂”帮忙了,也别说归家带孩子。于是,就把自己平生所学的灵歌全都靠着一张张纸币传授给了程明,同时,还叫他跪地祷告的姿势。什么都在变,老太太自己也感到了自己的变化,以前家里紧缺钱,称盐买菜须走几家才能借到几毛钱,一盒火柴能使遍一个村子,现在秋云给了她很多钱,这钱又忽而没有了用处,柴米油盐不用买了,那还要他作甚,既然外孙,爱钱,那就都给他吧。老太太有时想到这里,总是裂开瘪薄的嘴唇。把豁了几颗门牙的牙床做成微笑的形状,仿佛想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