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绿竹疏疏的竹,细细的叶,枝叶扶疏,纤细而笔直,被雨水洗的一尘不染。不时有水滴从竹叶上滴落。 

落羽坐在窗前看着一粒粒滴落的水滴发呆。

青青竹叶,潇潇烟雨。

就在这样的黄昏时分,落羽遇到了一只白狗,并且给他取名青潇。可是三天前,它忽然不见了。

落羽找了三天。然而,始终不见青潇的踪迹。并且,她的“竹书纪年”也不见了。“竹书纪年”并不是史书《竹书纪年》,是落羽的日记本,也可以说是笔记本,还可以说是手帐本。

落羽住在一条小巷中。有一个非常小的袖珍型院子。栅栏里种了很多花草,一个拐角处还种了几棵竹子。

落羽回忆着青潇不见的前一天。

早上起来,到小院里呼吸几分钟的新鲜空气。青潇静静地看着自己,跟着自己走进卫生间,看着自己洗漱,跟进客厅兼书房兼工作室,来回踱着,打量自己喝水。

上午,阿茵过来的时候,落羽正在画画。

阿茵站在栅栏外,冲落羽笑了笑。落羽看到了,立马起身出去开门。阿茵又笑着指了指手机的充电接口。落羽一边往回走,一边去拿手机充电线。

阿茵是小巷路口一家书画店的老板娘。她生的很标致,只是大家都没听过她说话。

阿茵还是伸手想摸摸青潇,青潇仍是远远的躲开了。

那个时候,青潇还是在的。

中午一起吃了可乐鸡翅。

下午落羽仍是画画,然后去送画稿。晚上回来的有点晚,又比较累,于是直接洗洗睡觉了。第二天发现青潇不见了。这期间,落羽想,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落羽发现,她真的很想念青潇。青潇的离开让落羽的内心空缺了一块。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奇怪的是,她的日记本怎么会不见了?一想到“竹书纪年”,落羽的心神便有点慌。落羽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失了一魂一魄。

味同嚼蜡。落羽没尝过蜡的味道,嘴里的面条的确没有一点味道,难以下咽。

黄昏时的光线最美妙,如同无意间展现了世界的另一面。外面有一种被过滤过的亮。斜阳照在小院,一盆盆多肉,沐浴在光辉中,像长了一双双眼睛,可爱而懵懂。常青藤垂下的叶子绿的发亮。

往常这个时候,落羽都和青潇一起出去散会步。经过杂货铺,范老板看起来头发稀疏,粗糙的皮肤显得本就沧桑的方脸更加沧桑。他看人的时候时常眯着眼睛,大概是有点近视。范夫人看起来身材一直保养得不错,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很漂亮,只是脸上满是落寞和憔悴。夫妇二人以前是大医院的主任医生和护士长。可是二人工作太忙,唯一的儿子都没时间陪伴。也不知具体什么原因,儿子上高中时抑郁自杀了。崩溃的夫妇二人双双辞职,在这开了家杂货铺。

这些都是米荼告诉落羽的。米荼是小巷小超市的兼职收银员。米荼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什么都做过,发传单,打字员,收银员,服务员,售货员,甚至一度当演员跑龙套。她说,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写小说,当编剧。

米荼还告诉落羽,其实阿茵并不是哑巴,只是大家都没听她说过话,都这样以为,并且心照不宣。阿茵的书画店卖的东西种类很多,各种绘画书和绘图工具,字贴,漫画,捕梦网,还有阿茵自己画的工笔画和自己绣的刺绣。落羽屋里有一个黑底的少女裸背刺绣,便是阿英送给她的。远远看去,如同一副西方油画,勾起人无限的遐想。

偶尔会看到小白在窗前读书,读的是盲文。大家都叫这个高高瘦瘦,看起来干净又孤傲的盲人青年叫小白。小白很少出门,但是他走在路上的时候,旁人并不能意识到,他是一个盲人。落羽很钦佩这一点。

落羽终是不甘心地沿着小巷走着,没有带耳机。小巷比平时感觉似乎更宽,青灰的路面让人很容易想到青石板。青石板是一个很温馨的意象。小的时候,会像唱歌一样诵着: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钉银钉,钉上银钉数不清。那样的日子已经遥远得不再想起。没想到,此时,落羽脑中的回忆非常清晰。少女时代憧憬着,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小桥流水的巷中,自己走在一条青石板的小巷,拿着画笔临摹满城的如诗如画。此时想起,仿佛昨日重现。

杂货铺前卧着一只黑猫。黑色的毛像黑色的布料一样,黑得发亮。一双褐黄的眼睛冒着精光。落羽和它目光接触的刹那,顿时感到它像一个女王,高冷,孤芳自赏。胸前的金属项圈,衬得它更显一种高贵气质。落羽有点后悔,没给青潇挂牌子,写上地址和联系电话。青潇现在会在哪里呢?

米荼建议落羽写一则寻狗启事,挂到网上。落羽想,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寻犬启事

本人于2016年3月4日不慎丢失爱犬一只。狗狗全身雪白,喜食肉,性孤傲,不喜与其他狗或其他人接触。如有知情者寻获或提供任何线索,本人必当面酬谢。

联系人:小羽

联系电话(略)

附上两张青潇的照片。原来青潇拍照挺上镜的。一双眼睛,很有灵气。

落羽的内心仍抱有很大希冀,她总隐隐觉得青潇那么挑剔,无论吃什么都是吃不惯的,说不定捡到的人觉得青潇太麻烦就会送回来。如果不是别人捡到了,青潇怎么会不回来呢,他那么机敏。

一开始,回复的人还挺多的。当然,这些人并不是捡到青潇的人或者可以提供线索的人。他们有的很热心地说明狗狗走失后的最佳搜索期,以及过了最佳搜索期以后该如何处理。有的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并且分享了自己类似的经历。还有的甚至问落羽,自己的狗狗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照顾,免费赠送,另外附赠两袋狗粮,要不要?要送狗的还不止一个。

落羽很是无语。可是,她只要她的青潇啊。

然而,其中的几条回复引起了落羽的注意。

看照片,你丢失的并不是狗,而是一只狐。一只白狐。

白狐?青潇是一只白狐?落羽想起青潇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落羽一边给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一边想着青潇雪白的体毛,孤傲的性子,喜洁的癖好,孤僻的性子。还有那双绝美的眼睛。看到地上若隐若现的青潇的脚印,落羽想起遇到青潇的那天。院子里多了几个脚印,像狗的足印。微雨中,青潇又冷又饿,瑟瑟发抖,躲在绿叶掩映的拐角的角落里。一双眼睛含满了受伤的苦楚。

落羽惆怅而喜悦,踌躇又迫切地找到南歌子。

你确定这是一只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落羽把邮件发了出去。发完之后才想到自己很冒失,于是开始担心南歌子会不会回复自己呢?带着一丝莫名的愧疚,落羽进开始隐隐担忧。

南歌子。

是,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还是,蓝桥何处觅云英。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

米荼坐在电脑前,柏殊站在窗前。

“小白,你打算怎么回复啊?”

原来其实大家叫的是小柏,只是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小白。

柏殊的脸上波澜不惊,尤其是失神般的眸子水波不兴,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容器,连光也吞噬殆尽,可是里面黯淡而沉重,什么也没有,有时又好是深不可测。

可是,米荼知道柏殊犹豫了,因为他的眉心微微皱着。米荼咧了咧嘴角,笑意微绽。

落羽打开电子邮件。

小羽:

    我确定这是一只狐。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我曾经也养过这样的一只狐,白狐。所以你会发现它从不与任何犬类接触。狐与人终不是同类,相逢是缘。狐通灵性,缘尽即散。你也不用难过。

落羽读了整整五遍。她竟然感觉自己真的释然了。她的内心隐隐的有种莫名的快乐,小小的,说不出的,实际存在的快乐。

落羽发现,五个事实。一是她曾经养过一只狐,白狐。二是她和它已经结下过一段缘。三是有人和她一样,养过一只狐,白狐。四是有人和她一样,与狐缘尽,终散。五是若知道有人和你有一样的经历,而这份经历,除了你们之外,别人都没有,你便会觉得与这个人的关系亲近很多,或者叫心理距离拉近很多。

怀着愉快的心情落雨开始回电子邮件。

南歌子:

    非常感谢你的回复和回信,我现在感到释然多了。就算青潇不再回来也没有关系。说不定他是狐仙,报恩去了。之前的邮件写得很仓促,也很无礼,请不要见怪。冒昧的问一下,你的那只白狐叫什么。

小羽:

    见信好。不用谢。其实能有个人分享相似的经历是一件让人很让人快乐的事。狐仙报恩,你是聊斋看多了吧,开玩笑的。我的那只还没来得及起个名字它便不见了,所以很遗憾,它没有名字。

落羽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想青潇了。这便是人。这便是人性。难怪柏拉图说,时间带走一切,长年累月会把你的名字,外貌,性格,命运都改变。落羽很好奇,治疗了内心的各种伤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时间吗?如果不是时间,又会是什么?时间到底是什么?

落羽不想青潇了。可是偶尔她会想起南歌子。她和南歌子便没有再联系过。落羽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她喜欢一切对抗时间的东西。比如。炭火。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第一粒种子落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第一棵树。当第一棵古木参天,万木萌发,葱葱茏茏,密密层层。岁月的长河滋润着葱郁的林木,又摧残着它们的枝叶和根茎。一叶落而天下知秋,一入秋而万木凋零,潇潇而落。树木的残骸在地上堆积成厚厚的一层,形成黑色的腐殖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又参透着一丝生机。随着地壳的运动,沧海桑田,被埋入地下。

慢慢地,陆地上出现了人类,人类又给世界带来了火。在篝火中,现出了岁月那张沧桑而困惑的脸。最后,当人类砍倒了土地上的无数树木后,发现了埋在地下的煤炭。于是,他们有用煤炭燃烧时产生的火取暖,烧取熟食。燃烧时,煤炭的颜色像在预示着人类的命运。炭火的形状像从寺庙里抽到的签。古老,神秘,妙不可言。再比如,焚香。同样神秘而妙不可言。再如,写信,用慢与流逝来对抗世间。


南歌子:

见信好!不知为什么,偶尔会想起未曾谋面的你,或许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可是我却萌生了想和你交笔友的想法。笔友这个字眼只在以前上英语课的时候接触过,当时便非常的向往,后来看了海莲汉芙的《查令十字街84号》,很是羡慕汉芙。你愿意做我的笔友吗?

小羽:

展信佳!我很乐意成为你的笔友。给你写信的这个时候是晚上6:30,这个时候正值黄昏,我非常喜欢黄昏,我觉得黄昏是阴阳交汇的时候,美妙动人,神秘充满了一切的可能性,这个时候乡村非常安静,缕缕炊烟升起,而城市的街道上晚高峰开始了,世界开始嘈杂和拥挤。人们或是关心粮食或是走在路上,没有人关心变化莫测的光线,薄薄的光似乎浸染了一层薄薄的颜色,弱弱地发光,慢慢的地投射到世界上,无边的黑暗正等着吞噬着一切,又似乎要隐藏着一切,掩饰着一切充满了未知与不解。

我正是在黄昏时分出生。的太阳刚落山,我便呱呱坠地。所以这种没来由地喜欢像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

给你的这封信我写的断断续续。写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现在已经11:00多了,你应该已经睡了吧。晚安。


南歌子:

    我最近睡得都比较早,11:00多的时候,我的确已经睡着了。最近事情挺多的,除了工作上的事,零星琐碎的小事也多了起来。与我合作的书刊杂志有好几家,最近刚合作的一家杂志竟然不遵守之前的承诺,想让我按照他们要求的画风来画,并且总想试图改变我的作品。诶,真的感到很心烦,可是又签了一年约,违约金也不少。我天天画到很晚。

前段时间,天天下雨,滴滴答答,没完没了,湿湿冷冷的不讨人喜欢,像是有什么心事,总不得清静。前天天放晴,阳光大好,我才发现盆里的多肉霉了好几盆,白色的霉附在肉乎乎的叶片上,散发出一股霉味和危机感。我修剪,除菌,弄了大半天。弄好后,心中的郁闷之气也剪了大半。今天煮饭,稀里糊涂的煮出来的竟是夹生饭,生不生,熟不熟,半生不熟。写到这里,忽然觉得这就像离我之间,不禁莞尔。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条小鱼。我游啊游,发现我在一个井底。那是一口很深很深,很大很大的井。井壁上爬满青苔。我还看到一个月圆之夜,月亮的倒影映在水面上,我在水面下,像一幅古色古香的画。每天啊每天,我就抬头看着井上的那片光亮,那便是我在井底被囚禁时唯一的希望。那片光陪着我,便是我的念想。

南歌,你相信光吗?

小羽:

人活着本身就是麻烦。人生就像一条不停向前滚的线,滚着滚着就变成了线团。人的一生便是一大团麻烦缠绕在一起,若是放在心上,便会心烦;若不放在心上,便只是一个收线的过程。其实我本来是想安慰你的,但是说的好像让你看破红尘似的。

出去吃好吃的吧,没有什么烦恼是吃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碗东坡肉解决不了,就再吃一碟东坡豆腐,如果还不行,就再吃一盘东坡墨鲤,如果还不行,就“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而东食根”。

所有的倾盖如故都始于半生不熟,我不太吃米饭,我常吃馒头,慢慢咀嚼馒头,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人间有味是清欢,大概变成这种感觉吧。

诗人徐志摩曾说过:

    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七秒后便不记得过往物事了

    所以小小的鱼缸里,他也不觉得无聊

    因为七秒后每一寸油锅的地方又变成了新天地

科学研究表明鱼的记忆一个月到几个月不到,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在梦里变成鱼的时候有没有记忆。

我也不知道我相不相信光,但是我知道我们都需要光。有时候我会一个人静静的站着晒太阳,就像植物一样进行光合作用。只不过不是把光能转变为化学能,而是把光能转化为体能。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透明的,我想我大概是相信光的吧,你呢?

南歌子:

看来,你是喜欢苏东坡的。我也喜欢苏东坡的词,钦佩他的为人。其实最近我在看李煜。可能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是一个写诗的亡国之君,终究落脚点在亡国之君。然后便是他和大小周后之间的情爱之事。

李煜开创了词这种文学表达形式,之后,便成了很多文人在文学上的一种追求。我想,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李煜的词充满了深情,浪漫与沉思,本身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李煜在词上的造诣很高,他让词一旦落地生根,在宋朝繁花满枝,也成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奇葩。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从前的他潇洒自在,想往自由,没有在时间中发酵而让时间逐渐散发出春天逝去的味道。他只想花天酒地,在水上扁舟中做个无忧无虑的渔夫。那时的他尚年少,性轻狂,心飞扬。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那时的南唐处于盛世,那时的帝王沉溺于宫闱之中,她们的妆容,她们胭脂的颜色,她们的柳叶眉或是蛾翅眉,她们的肌肤。她们轻盈的步子,她们的抹胸或长长的袖子。那个时候的春天是美女如云。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当所有的美好都成往事一场,他觉得春天的花凋谢的太快,秋天的叶子红的太快,又落的太快。他觉得时光匆匆,他开始伤春悲秋。其实留不住的又岂是春秋,留不住的是曾经的人,曾经的事,曾经的家与国。

曾经的一场繁华对比今时的一场空,红的触目惊心。因此,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钟爱的意象,春与秋,花与月,水与恨与愁,梦与楼,还有他钟爱的颜色,红。他用多情赋予它们生命,用浪漫感知它们的世界,用独一份的深情寄托自己的念与想。在现实世界中,他俯首称臣,受尽屈辱。在词的世界里,他依然是那独一无二的王,不生不死,不寂不灭。

我在梦里变成鱼的时候,头里的还是自己的大脑系统。

我也相信光。

小羽:

    我的确非常喜欢苏东坡,词与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苏东坡的词便是那首纪念亡妻的《江城子》。那时的我上是一个懵懂少年,颇有些意气风发,不太喜欢这种深沉的格调。不仅阴阳两隔,还隔了十年。那时的我还憧憬着遇到一位佳人,无法深切感受至爱离世之痛,只是对最后一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颇有一些感触。肠断一次已难捱之极,年年断肠,让我感到痛到极致仍有可以表达的方式。即使如此,还能用夜中明月一枚,坟上矮松一颗,懂心事,解相思,丝毫不做作。心中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然后便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读完这首诗词,在我的心目当中,苏东坡便是一个风流人物了。他的大气让人望尘莫及。古往今来,时间与空间,历史人物与如画江山,都在他的一笔之间。是多情,是天才,在人间有梦,在人生中清醒。那时的我满心欢喜,满怀激动。

    接着是: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下雨了,这个人走得悠然不急。雨中,穿着草鞋,拄着拐杖,还身轻似燕。他还要问一句:谁怕了?他这一生都是风里来雨里去。这个倔脾气,我喜欢。酒醒不知何处,抬头便看日出,觉得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豁达,令我折服。

    他还写: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到最后都想隐居了,却又像拥有了整个江湖。一个人怎么可以在骨子里如此霸气。

    最后到了明月几时有?他问空间,问时间。他自己成仙了,却最懂得人间的悲欢离合。他总是在最困难的处境里遇到最美的那个自己。他的人,他的人生便是艺术的美,丰富的美,极致的美,深情的美,大气的美。

    写完这些,就像在梦里做了一回他。

南歌子:

    读完你给我分享的你眼中的苏东坡,我很感动。谢谢你。

可能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和你写信了。最近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而且这种不安感在心里隐隐的越来越强烈。每当我有这样不好的预感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祝你一切安好。

手机铃声把趴在书桌上睡得很沉的落羽吵醒了。落羽心里一惊,然后脑子像被电击了一下,接着用手准确地摸到了手机。睁开眼,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赵编辑焦急的声音。

“落羽,你在干什么呀?怎么不接电话?你的稿子什么时候才能交呀?”

“哦,我正在画,明天交给你。”

落羽发现有11个未接来电都是赵编辑打过来的。看了看时间,11:10。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睡着的了。最近总是觉得很累,记性也越来越差,落羽用凉水冲了一把脸,人顿时又清醒了。她埋头画了起来。3:52。落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消耗,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和心脏中流动的声音。她定了一下闹钟,关上了手机屏幕。

落雨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极轻极轻,意识也极轻极轻,于是他的意识飘了起来。她感觉自己住的房子里还套了一个房子,一个黑暗的房子。房子的布局像是一个八卦阵,她被困在了阵中。

就如同一个诅咒。自从她亲眼看到爸爸在街上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举止亲昵,而后她一路偷偷跟随,直到看到他们走进一家餐馆,一家很贵气的他、她和妈妈从来都没有去过的餐馆。从那时起她就像是被下了诅咒,爸爸越来越少的地回家,奶奶越看妈妈越不顺眼,也越来越嫌弃她。妈妈也开始怨她是个女孩,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她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怪圈,真实的世界里套着一个黑暗的不为人知的世界,她被诅咒了。有一天她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大哭,因为那天是周末。落羽和好朋友小枫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可是小枫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到了图书馆门口,小枫一把拉住落雨的手,到了一个安静的。没人的角落,小枫像一个充满勇气的女战士告诉她,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落羽的妈妈和一位叔叔在一起,而且一看就不对劲。落羽没有说话,她一下子就懂了。落羽一个人从图书馆走到了家,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她忽然觉得街上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快乐,那么满足,一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快乐与满足。阳光已经不那么强烈了,照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和身上,只有她走在只有她才能感知到的那个黑暗的世界里。那里,从来就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黑洞一样深不可测的黑。

落羽看着镜子里那张像极了妈妈的脸的脸,大哭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眼睛里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水不断上涌,上涌。眼睛像一口永不干涸的井。看着如瀑布般的长发。落羽拿起剪刀对着镜子想:如果自己把头发剪了,是不是看起来就像个男孩?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被诅咒了?妈妈吃惊地看着披头散发、眼睛红肿、拿着剪刀发呆的她,大声呵斥:你这个死丫头,你在干什么!你就是想死也不要在家里死啊,早知道生下来我就掐死你!落羽的脑中,后面的都听不到了,只是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生下来我就掐死你……生下来我就掐死你……生下来我就掐死你……”落羽感觉累极了,可是闭着眼睛她就是睡不着。她听到水管里水流动的声音,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听到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落羽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医院。任何一个人睁开眼睛看到这样的白色隔帘和房间的布置都会明白这一点。

是阿茵送落羽来医院的。当时,阿茵正在店里做一个捕梦网,抬头却看到落羽昏倒在了地上。她立马跑过去。并且打了120。

“落羽,当时我都被你吓死了。可是医生检查完却说你没有问题。你到底怎么了?”

阿茵竟然真的会说话。

落羽只是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从杂志社回去的路上她便感到很难受。她以为是熬夜的原因,加上早上没有吃早饭,她的头脑里一片混沌,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晕倒在地的。想到这里,她感到胃一阵痉挛,疼痛起来,并且有点恶心。

落羽端着一碗泡面发呆。明明是索然无味的东西,以前,并不是很久以前,就在上个月,还觉得它香满四溢。干巴巴的面,用水泡软乎乎的仍是干的要命。落羽忽然觉得像是人的神经,一条条的煮的肿胀起来的神经,大条的,呈波浪状的。她抑制住想吐的冲动,把泡面扔进了垃圾桶里。

小小的院子里的植物都蔫蔫的,有些甚至已经死了。就连耐旱的多肉都死了一半。落羽记得是一个星期前,还是两个星期前浇的水。地上一个青潇的脚印都没有了。薄薄的长了一层青青的草,茸茸的,像在忍耐着什么。

落羽一位自己已经忘记了青潇,却不明白自己怎么连青潇的脚印在哪里都记得。她觉得口中残留的泡面的味道开始变得苦涩。

米荼和阿茵一起来看落羽。阿茵坐了一会便回去了。阿茵的眼里充满了一种落羽看不懂的情绪。阿茵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用力抱了抱落羽。落羽感到阿茵的手好软,胳膊好软,胸部也好软,而且很温暖。落羽也伸手抱住了阿茵,将头靠在阿茵的身上。落羽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被抱紧了。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阿茵伸手摸了摸落羽的头,落羽乘机将眼泪抹干净。

米荼将她们分开,笑着说:“你们怎么感觉要生离死别一样!”三个人都笑了。

“她那天真的吓死我了”,阿茵很自然的地说话了,可是落羽觉得本该如此。阿茵坐了一会便回店里了,米荼少有的认真地问落雨羽:小羽,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医生查不出来问题?其实,落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她总是觉得很累。从爸爸不回家,奶奶不待见她和妈妈,妈妈嫌弃她开始,她便拼命学习,她想是不是学习优秀,像男生一样优秀,甚至比男生更优秀,大家就都会喜欢她了。于是她没日没夜的学习,如同一个学习机器,不知疲倦,有时第二天早上醒来会发现她在书桌上睡着了,台灯还亮着,在暗淡的晨光当中显得很醒目。后来她看到了陌生的女人,知道了陌生的男人的存在。她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一个笑话,令人耻辱的笑话。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是她越来越想脱离这个支离破碎的扎心的家庭,于是她更加拼命努力为了能够独自离开。一口气憋下来,到了大学毕业。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又陆续找了两份兼职,她拼命赚钱,因为她租了一个可爱的房子。后来又有了可爱的青潇。她拼命工作,有时工作到深夜。

一直以来,她都卯足了劲向前冲。现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累,真的太累了。有时躺在床上,她真想长睡不醒。就这样睡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人生,生活,所有的人和事,所有的一切都那样的遥远,遥不可及。如同虚幻般的存在。

一天夜里,她突然醒来,感到整个世界无比的安静。然而就在这寂静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早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她的脸上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着火了,然后这火慢慢烧到她的全身。她窥见自己的灵魂在火中化为灰烬,随风而逝。她只有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越来越虚弱。她甚至无法起床。她修了很长时间的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抽干,偶尔喘气都很困难,还总是没有胃口。每当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时候,她都非常害怕。恐惧令她极为不安。

一个下雨的傍晚,天色昏暗。落羽像只焦躁的小兽坐在床上发呆。阿茵过来看她,带了新鲜的烤面包。阿茵喜欢自己烤面包吃,而且手艺很好。自从上次的事,后来阿茵让落羽把备用钥匙给她保管。

阿茵在门外叫了两声,没人应,便自己开门,进来了。房间没有开灯,阿茵按下开关。床上的落羽看起来竟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嘴唇干燥,两眼无神。阿茵吓了一跳。

阿茵带落羽去医院,去看心理医生。抑郁,落羽抑郁了。还有精神分裂的迹象。医生开了药,让落羽回去服用。

落羽被阿茵拉着走在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横冲直撞。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从身边疾驰而过,呼啸声在脑中回荡,让落羽觉得行走在世界末日,惶恐不已。

阿茵时常过来看落羽。阿茵的店生意挺好,只不过她一直关门都挺早,最近她都是七点多便关门了。阿茵临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挑了一个漂流瓶带走了。

落羽坐在桌前写东西。阿茵看到时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送给你。”落羽接过一看,立刻被吸引住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漂流瓶。圆柱的玻璃瓶子,可爱的弧度与大小。

“你在写什么呢?”阿茵似是不经意地问。

“写日记呀。我感觉自己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我想把每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感觉与想法都记下来。安老师也说,这样有利于我的恢复。”落于,一边打开透明塑料袋,一边粘了一些细软的紫色细沙。里面还有一张粉色的信笺,散发着淡雅而清幽的香气。

“安老师就是你的心理咨询老师?”

“嗯,对。”落羽把信笺放到鼻子前用力地嗅了嗅。

“你可以在上面写信给陌生人。也可以把想对某个人说的话写在上面。还可以给自己写信,或给未来的自己写信。”

“我还在想我要在上面写什么呢。”落羽很开心地说。

阿茵走的时候,落羽忽然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舍。不过落羽什么都没说。

拿着空空的漂流瓶,落羽想起了好友章殊。新学期刚开始,很多同学都在补作业。坐在落羽前面的女生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她是新转来的同学。落羽听到她问同桌暑假作业的题目。落羽的同桌没有理会她。她回过头来问落羽。落羽很细心地为她讲解。马尾女生补完作业便和落羽聊天。她们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落羽不小心用笔划破了章殊的脸。章殊丝毫不恼,反而安慰落羽没事。只是章殊不知道,她脸上的伤好了,却在落羽的心上烙下了疤。

小学毕业后,她们进入不同的初中。章殊托人给落羽带过几次东西,其中便有一个漂流瓶。透明的空瓶里盛满了记忆。在灯下反光一点点的温暖着落羽的心。只是悲伤总会在不经意间如洪水猛兽激烈来袭,瞬间变淹没了那一点点的温暖。落羽想起那个时候爸爸已经很少回家了。胃部一阵痉挛,像有一只利爪抓住了胃。落羽倒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呜咽。

她将头埋在枕头上,泪水与鼻涕很快印湿了枕巾,不停地往里面渗。落羽已经有整整三年没哭了。真的很奇怪,一滴泪都没有流过。这一刻,泪水像洪水决堤地从心底途经全身,涌了出来。

落羽拿出一个经年略旧的小皮箱,颜色暗沉。打开,熟悉又陌生的物品出现在眼前。一个日记本,关于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她记了一整本的日记,也是一整本的委屈。落羽用力撕扯,地上覆盖了一层碎纸。一条粉色的围巾,妈妈亲手为她织的毛线围巾。落羽用剪刀剪成了几段。一只银白色的闹钟,时间停止在三点一刻。那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落羽使劲一摔,碎掉的塑料溅的到处都是。一盏小台灯,一件秋衣,一本数学辅导资料,还有一张百元现金。它们都成了一地的残破不堪。

日记本,围巾,闹钟,台灯,秋衣,辅导资料和现金成为落羽记忆里的禁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把它们藏的那么深。强大的心理防御机制把自己都阻隔了。而阿茵的漂流瓶进成为了打开落羽心门的钥匙。

落羽终于哭够了。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干了。她很好奇,哭完了无比的轻松。她竟然有了很强的食欲,想要尽快吃到东西。她又来到那家常来的米线店,点了一碗大份的米线。

落羽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充实。每天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定期做心理咨询,把院子里的花草侍弄起来,有时灵感来了便画画。

转眼秋天到了。走在路上总是会看到落叶。落于已经不去做心理咨询了,药也停了。她每天做做瑜伽,并且又开始上班了。

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落羽去了阿茵的店里,告诉阿茵自己的现状。阿茵听到落羽不做心理咨询,药也不吃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阿茵拿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本子。落羽看到本子,觉得很是眼熟。阿英把本子递给落羽。落羽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竹书纪年”。阿茵又递给落羽一个挂饰,一段又白又长又顺滑的尾巴。青潇的尾巴,一只白色狐狸挂饰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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