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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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猫儿的叫声太过凄惨,叫得人心慌,我看着它的眼睛,即使被丢弃了,依旧是清亮的模样,妈妈已经三令五申不准我再养猫,流浪的猫狗太多,再多的慈悲心哪抵得上世间的悲凉,可是我实在不忍心,它的叫声仿佛触动了我的灵魂,我没有办法丢弃它。

我偷偷地将它养了起来,并在网上发布了公贴,领养流浪猫,我愿意赠送一棵家乡的苹果树,我希望有个好心人,给这只猫儿一个家,我知道不能抱太大希望,或许这样做也只是一个慰藉!我将它养起来的那天,也栽下了一棵苹果树,给猫儿喂食,给树浇水施肥,在希望渐渐暗淡,我终于等来了那个好心人,他的要求有些怪,他会每月付给我钱,让我代为养猫和树,我开始有些拒绝,他这样做其实很吃亏,但他很坚持,最后我同意了,他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默契的履行各自的承诺。

转眼一年过去,我知道他的地址,我给他寄过很多苹果,我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我给他发了很多猫儿的照片,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从来没有来过,却坚持的履行着他的承诺,卡里的钱只多不少,盈余了有上万,他从来没过问,我想把钱退给他,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我突然不明白了,我不知道他图得什么,这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而他却固执的坚持了,并且以后还会坚持,而我始终困惑着。

后来他说,以后每年都为他种一棵苹果树,他会给我多加钱,我说不用,他却坚持那是我应得的,再后来,有好多人找我,他们付我钱,我负责给他们种树和管理,这里已经绿荫成林,好多人来看过树,好多人品尝着甜美的果实觉得人生美妙,然而,他从来没有来过。种树成了我的事业。

我问他,猫儿生病了,你来看看吗?他拒绝了,让我照顾好它。几年过去了,我问他,猫儿要走了,你还是不来吗?他大约是叹气了吧,却也只说了那么一句“替我好好安顿它”。猫儿走了,却从来没见过它的主人。

我把它葬在了那棵苹果树下,也许它的灵魂能够去到它真正的主人身边。

不久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猫儿主人的信,他说,他一生拼搏事业,无暇顾它,终是妻离子散,落得孤独终老,可是却不后悔,我想,他真是个固执的老头。他收养猫儿的那一年,因为车祸双腿瘫痪,那么要强的他觉得此生无望,可偏偏看到了我发布的消息,他要做最后一件事,领养了这只猫,可是他已经没有了照顾猫儿的能力,就让我代为养护,直到猫儿死了,他说他后悔了,他要走了,他说下辈子要做一只猫,倔强的活着。

第二日,一只猫从苹果树上蹿下来,它定定地看着我,说,“你好”!

我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好累,脸颊湿湿的,泪水已浸湿了大半个枕头,窗外的天已很明亮,我的世界却是灰蒙蒙的,父亲离开了,从此这世上再没我牵挂的那个人。收敛情绪,打开柴门,漫步于这片苹果树林,清晨的空气泛着凉意,我静静地走着,眼睛还在肿胀,泪水又蓄势待发。

就在几天前,我接到电话,父亲病危,我急匆匆地往家赶,可还是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我离家在外那么久,父亲总让我别担心,电话里从来都是报平安,声音总是那么爽朗,以至于我以为父亲很强大,还像小时候那样,是我疏忽了,他瞒得那样好,我丝毫没有察觉父亲已生病许久,现在他走了,我的天塌了,我以为我会很坚强,可是没有,我难过到不能自已,我总感觉他还活着,像从前我们在一起,他会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会给我做可口的饭菜,直到发觉都是我的幻觉,才真正明白父亲已离开,从此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我一人。我看着这片苹果树林,它们有感情吗?它们会想念我的父亲吗?它们会哭泣吗?我已经歇斯底里。我听到了苹果落地的声音,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为什么我却失去了呢?

我记得父亲的遗言,他一定是很不舒服,才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了,他说,好好活着。是啊!好好活着!当然要好好活着。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是父亲从苹果树下把我抱起,从此为我一生辛劳,而我却没能好好尽孝,我怎么能不好好活着,我要代替父亲好好活下去,好好看着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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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片苹果林卖了,所得钱财尽数捐给了基金会,我想父亲也会赞同我这样做,他是那样一个好人,一生都在做善事。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苹果林,我不知道它们将来的命运,我也不知道我以后的命运,好像这世间再无牵挂,我曾经觉得我被遗弃,觉得世界糟透了,是父亲给了我一个新世界,那里有欢笑,有幸福,连泪水都是甜的,我笑着离开了这片苹果林,这一次,我带着我的父亲一起,他终于不用再牵挂他的苹果林,不用担心他的苹果被鸟吃、被虫啃……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许久后,我又做了那个梦,一模一样的梦境,我又哭过了,脸颊还是湿的,只是我不再孤单,我有了新的家,我把我的身世、我的梦讲给我的家人听,不再悲伤,不再沉痛,像一件普通的往事,我想这时的父亲一定也听到了,在我们看不到的世界。

我也想过,或许,我就是梦里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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