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人都要变成麻木不仁的人。
或许大喜大悲,情绪变幻莫测的人,很难长久于世。有的早早地患了一身病,有的早早地归入了坟墓。这世界,应该是留给平静淡然之人的。
买来几条小鱼,三条金鱼,两条热带鱼。热带鱼名叫皮球玛丽,圆鼓鼓的,一黑一白,一雄一雌。买来的时候那条白色带黑点的母鱼已怀有身孕,肚子圆鼓鼓的,煞是可爱憨厚。看来,我的品味还是相当一致的。由人及动物,总是会对那种看起来憨厚老实,甚至憨到蠢萌的疼爱有加。
有事没事常常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小白球,其他的都视而不见。小家伙虽已大腹便便,脑筋却灵光的很。每次她浮上来玩耍,只要看到我的手指,哪怕还有几十厘米的距离,就“嗖”一下的沉了底。我对此乐此不疲,反复地将她挑逗。她呢,憨憨地,一次又一次表演着她的沉底。
其实对于小白球的偏爱,还有另一个原因。或许新的生命,不管是人类的婴儿,还是动物的幼仔,对于人们来说,都是一种意外的惊喜。新生命的降临,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生命的奇迹。对于我来说,的确也是这样。我喜欢小白球,也是希望她能够顺利地产下一窝又一窝的小鱼仔,把我的鱼缸装的爆满!于是,我便煞有介事地忧虑起来:要是下的鱼太多怎么办?小鱼仔被大鱼吃掉怎么办?我的鱼缸装不下这么多小鱼可咋办啊?茶饭不思,夜不思眠,就这样神魂颠倒地为了我这几尾小鱼的生存以及繁育后代的事情忧虑不已。
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在享受小白球带给我的欢乐。看着她笨拙地游来游去,时不时被其他的金鱼欺负,也时不时地欺负那条雄玛丽。
我发现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这小小的鱼缸,由于存在了两种鱼,便真正的还原了自然界的优胜略汰的法则。那条公的玛丽鱼,嘴巴尖尖,由于通体黑色,并不能清楚地看清眉眼。他却是这小鱼缸里排行第二的霸主。你总是能看到,这条黑玛丽蛮横地追逐着其他三条小金鱼,即使三条小金鱼在体型上占了绝对优势,但在气势上却对黑玛丽望尘莫及。黑玛丽总是会用他那尖尖的嘴巴凶狠地啄那几条小金鱼,让这几条金鱼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但是,黑色玛丽既然排行第二,便有排行第一。这排行第一就是我的小白球。小白球虽然身怀六甲,却把黑玛丽收拾得服服帖帖,只要黑玛丽一靠近,小白球便伸出那张尖尖嘴使了吃奶的劲儿头啄他,啄的他抱头鼠窜。
原来鱼的生活也和人类的别无二致啊。谅你在外面威风凛凛,雄霸四方,回到家来,听了老婆的唠唠叨叨,也不免蔫头耷脑,没了傲气。
这一出一出的仿佛演戏似的的场景,总是逗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也常常为黑玛丽感到愤愤不平。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然界有自然界的法则,人类切不可添乱。
但是快乐总是那么短暂,似乎悲伤才是活着的主旋律。
昨天傍晚,下班回家,老公面色沉重,问道,你看你的鱼缸有什么变化。我顿时像炸了毛的刺猬,狠狠地数落他,不准你碰我的鱼缸,弄坏了怎么办?这个小小的鱼缸,缸里面的水草泥以及水草,再到每一滴水,都是我精心弄来的,对于自己付出了很多的物品,总是害怕会受到别人的破坏,继而像一只小豹子似的狠命地护着。我不再追问我的鱼缸到底有什么变化,趴在桌子上继续欣赏我的小鱼们。说心里话,我没有发现一丁点的变化。哦,不,水有点混。这臭小子,总觉得自己是养鱼行家,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要么偷偷给鱼换水,要么喂食,搞得鱼缸里乌烟瘴气。倘若我的鱼真的因为他有什么好歹,这臭小子难逃一顿毒打!
你看你那条小白鱼去哪儿了?他悠悠地温柔地问着。我吃了一惊,赶紧在密密麻麻的水草间,过滤泵后面,一切一切的地方寻找我的小白球。没有!没有!没有!
“她挂在水草间,一动不动,其他的小鱼不停地用嘴啄她,所以我把她拿了出来,死了很久了。”
他的话,仿佛越来越远,我的耳边刮起了呜呜的风。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我还见她浮上来玩耍。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实际上,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小白球了。她从这个世界,从我的鱼缸彻底消失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希望那是个更好的地方。
过了好久,我开始哀嚎起来,俯在他的怀抱里,止不住地哭出声来。我的小白球,怀了小鱼的小白球。真遗憾,我没能见到你的孩子们,你的孩子们也没能见到我。
或许是我小题大做,或许是我过于敏感。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死了一条鱼,又算的了什么。每天都有人离开,每天也都有鱼死去。死了一条小鱼,实在没有什么可惜。
但我仍旧止不住地颤抖,发了狠地哭着。我的小白鱼球,都是我不好,将你带到这里,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对不起!
为了安慰我,老公带着我去盲人按摩店里去捞小虾。盲人按摩店里有个大大的鱼缸,鱼缸里面生了许多小虾。我不是对这小虾一直垂涎不已念念不忘吗?店里的小张,慷慨地送了我四只小虾还有几条小小的孔雀鱼。
小虾浑身透明,只有脑袋的地方呈现出黑色的痕迹,应该是他的大脑吧!这大脑,真小。几尾小孔雀,很漂亮,最小的,和一只体型稍大的蚂蚁相差无几。
可是,我的脑海里,总有一条白色带黑斑的,大腹便便的小鱼游来游去。你就永远地游在我的脑海里吧!小白球。
端着装鱼和虾的杯子,我面无表情,麻木不仁地走着。虽然小心翼翼,却已然毫不在乎。我要通往的,是一条麻木不仁的道路。而我的脑海里,永远都会存在一条白色的影子,游来游去,憨憨的,萌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