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住着一对老夫妻,儿女很少来,平时家里除了两人,还有一只额头有块黑斑的猫。
两个人,一只猫,看起来年纪都很大了,一样的散漫,一样的蹒跚,一样的佝偻。每天晚饭之后,两人一猫,就同时出现在对面的江边。迎着夕阳缓缓地前行,两颗灰白相间的头时而紧靠,时而分开。在他们腿旁,一根毛茸茸的猫尾巴,偶尔高高地翘起,又放下。这幅画面成了江边的一道固定的风景,随着每日的夕阳落下又升起。
深秋过后,枫树叶子纷纷扰扰地在空中飞扬,老太太却匆匆离世,只剩下老头子和猫了。
儿女们回来了,难得地热闹了几天,为母亲地去世嚎嚎大哭,孝顺得令大家动容。摆不下的各式花圈东倒西歪,像级了哭得死去活来的儿女。
大家都说,老太太命好,生了几个有出息的儿女,看把葬礼办得多风光。
也就几天时间,楼下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清。
生活似乎一点没变,年轻人都外出奋斗去了,老头照旧吃完晚饭就到江边溜达。又似乎有点变化,两个人一只猫的画面不见了,只剩下一人,一猫。
他们走的还是那条道,江边的风有点凉,老头已经全白了的头发有点长,被吹得遮住眼睛。猫的毛发也不再顺滑,毛刺刺的,松松垮垮地立着,骨头根根分明,一不小心就会把背部顶破。
天气越发的冷了,猫儿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步伐越发的慢悠悠了。反应越来越愚钝,一点灵气都没了。大家也就不爱逗它了,再也没人伸手抚摸它的毛发。
它总是呆呆地跟在老头身边,慢慢地渡着小步子 ,有时候还经常停下,或者走错道。直到老头子唤一声:“小老伴儿,错了,往这里!”它才回过神来,一路小跑着,跟着老头往前走,待夕阳掉落到山的那头时,一起回家。
潮湿阴冷的日子里,早起上班的人不经意地往老头的屋里瞟了一眼,看到一个旧洗脸盆,里面的碳火正发出红色的光,暖暖的。老头坐在火盆旁打着瞌睡,怀里卧着他的老猫,也眯着眼睛。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红彤彤的,不是一位老人和老猫的模样。
冬至过后,大家都不爱出门了,有时候在被窝里会听到老头呼唤老猫的声音,再后来,就不再唤了,到处安静极了。等乍暖还寒时候,再见老头,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个人。
他的头发更长了,下巴的胡须稀稀疏疏,正坐在自家门口的板凳上,掌心里握着一台迷你型的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道什么曲子,让人听着打了个激灵,全身起鸡皮疙瘩。
“您的猫呢?”有邻里关切地问起。
“死了,都死了!”老头喃喃道,不知是回答别人还是自言自语:“死了好呀,到底下她们有伴了。”
过了一季,又是一季,江边的合欢树开花了,一片一片绚烂得夺目,可是树底下再也没看到过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