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西下。
裴允止在偏房的药堂,照着旧方子,细细的配好了五分量的药材,分包装好。
他一向细致,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做义务大夫多年,这点习惯都还依旧没有变。
抬头看着窗外茂密的榆钱树上垂下来红绸带子,那红绸带子仿佛随着某个人的心情一样在微风中轻轻飘荡着。
裴允止摇了摇头,这丫头,每天除了爬树睡觉,就是跑的不见影踪。小孩子心性一向如此,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珑儿,快下来,给你予文哥哥把这些日子的药引子给送去,下个治疗疗程该开始了,我近日去看了下他的情况,似乎已有了好转,你走勤快些,也好让予文他娘安心。”
只听得“嗯”的一声闷闷的回应,立刻没了什么动静,空气似乎在这一声朦朦胧胧的睡音里沉静了。
茂密的树叶遮蔽了躺在树丫上的大半个身形,从底望上去一片红色,像极了那一大片映山红,热热烈烈的撞进人的眼里,让人禁不住好奇,那一片红色之上的娇容。
正当裴允止以为她又睡着之际,便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穿着束腰刺绣绫罗短衫的红色影子就从树上轻轻飘落下来。
也只有在自家的院子里,裴玲珑才能随心所欲的“飞来飞去”。
“爷爷,给我罢,我这就去。”
裴玲珑立定了之后伸了个懒腰,便接过他手中的药材奔出门去,身形轻巧如燕,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活泼灵巧一分不少。
那个红色的身影在大门转角处一闪而过,站在门前的裴允止眼神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潜遁多年,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只是还有一个他唯一放不下的牵挂,他虽然也有意无意的教授玲珑一些武学和医学上的知识,只是偏巧她天性单纯爱玩,向来不好好学,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勉强自保。
而那些暂且不知所踪的,也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险一直潜伏在他的心底,这么多年他都无法安心。
裴允止邹着眉头,顺手抚了抚早已花白的须发,不知如何将心中的不安强压下去,眉头紧皱,脸庞此刻显得有些阴沉。
玲珑一路蹦蹦跳跳的去往予文家,偌大的村庄此刻格外的宁静,也是了,此时正值务农拾掇的时刻,很多农舍的大门都还紧闭着,只能隔着墙听到几声狗吠鸡鸣声。村庄中并没有像其他的村子一样多为老弱女幼,相反的,显得比较的均衡平和,这也取决于青崖山脚下这个青崖村就是近乎与世隔绝,要想来到村庄中,得首先经过一个只有村里人才知道的密道,通过这里才能进出。
“予文,你怎么了,你醒醒……”一个妇女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玲珑加快了脚步,前方正是予文的家。
玲珑有些焦急,心里想着,大约是予文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脚下不停,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就是予文家那张老榆木搭起来的简易的床,予文娘坐在床边,含泪端着一碗热汤。“大娘,我来吧”,玲珑端过予文晓月手上的热汤放到一边,说着便打开药包,熟练的倒入药锅内,上灶加热起来,这个方子不比普通的药材,是她爷爷特别研制的,不需要太长时间的熬制,只需要小火加热一小会儿,、便可以服用了,如果在紧急的关头,取水和之搓丸便可立即服用,只是药效只有熬制的一半。
她把碗中的热汤随手一撒倒在院中,端起药罐给予文一碗汤药坐到床边,仔细端详着予文的脸色和气息,果然和之前的症状是一样的,脸色因为呼吸不畅憋的有些红,湿透的头发贴着额头,两手握拳微微有些痉挛。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还好,虽然也是没有醒来,但应该是虚脱昏睡,还不是因为深度昏迷,她熟练的捏住予文的下巴,这下巴因为长期的病痛折磨,已经消瘦异常,皮肤也白皙的厉害,灌药、擦嘴,一气呵成。
“大娘,你别担心了,我看了下,也把了下脉,应该不会有事了”,顿了顿,她又说,“大娘,只是有一点不太正常,药照常吃着,我和爷爷这边也一直没断过药,予文哥哥是为什么又突然这样了呢……”
予文晓月一脸愧疚,“玲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今早我和吴大娘去了后山踩鲜蘑,一直到接近傍晚了才回来,回来后就是这幅模样,只是……”
“只是怎么?”
“只是他身上似乎又粘上了之前一直有的黑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