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哀江南》:(三十六)

护送公主远行的,除了长史陆纳还有另由王琳精选的十余名身材强健有力,为人坚毅耿直的侍卫。溧阳公主自幼居处宫中,宿卫京畿和宫城的六军自然见识的多,但气质却与眼前众人有诸多不同。便在路上,就此疑惑,请教于陆纳。
陆纳及其众人闻言,放声大笑:“殿下,您久居高位,对于世情却是不解,建康宿卫六军,乃是清贵之职,贵胄子弟竞相追逐,要的不是身体健朗,武艺高强,要的只是一个门庭,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人。”

溧阳公主听了这话,再慢慢回想起的生活,想到那些顶盔贯甲的侍卫,他们身躯高大,髯须威严,实际上却不过只是宫廷的装饰品,他们是忠心的,无数的贵室子弟争着挤着去点缀本就华丽无比的皇宫,他们又是不忠的,对于王命所指之地又是犹豫不决的,生怕外军征途中的泥点或者是血腥溅到自己鲜亮的袍服和软玉似的肌肤上。他们骄傲地举着大钺,执着长戟,却又从心底轻视武器,厮杀和搏命都是下贱人的手艺,他们生来威风,不需倚仗武力。谁知日头西升,高楼陆沉,这群下贱人也会真的有一天举着斩草的锄头和刈麦的镰刀,剖开了他们的金盔银甲,也割落了他们的顶上人头。

溧阳回忆着往事和故人,渐渐地怔住失了神,陆纳却没注意到公主貌似平和的神情下的忧郁和苦楚,不合时宜地开玩笑道:“殿下说我们和禁军不同,那我也要说说,公主殿下和下官所见过的那些个王公贵戚也是大不相同哩。”

溧阳公主苦笑一声:“是哪里不同呢?”

“嘿嘿,您像个菩萨!”

溧阳公主淡淡笑了笑,看不出是悲喜,自她小时起,就有无数高僧大德称赞其颇具佛门慧根,但被人比作菩萨,还是头一回,更何况是眼前的白衣众。菩萨是解救众生的,可这天下汹汹的水深火热,一个弱女子,便是有青鸟填海的痴心,杞妻哭城的决意,那大海,那高墙,都是填也填不平,哭也哭不倒的。可四方内拥兵自重的王侯,朝野中经邦济世的肱骨,就真的便能扭转乾坤了?溧阳公主越这样想着,越觉得自己离悲化众生、觉悟有情的菩萨相差悬殊,这自觉中隐隐含着少许无奈,人说她像菩萨,便是说她不像凡人,凡人的贪心、爱心、私心、嗔心,她身上一概不见,那便是说,恩仇爱恨,情义纠缠,这些也都是放在一旁的了。她于此处,又不由得想到了王琳将军。她自幼生活无忧,如被万千园丁悉心照料的花骨朵,对这世上的众人都是一般的喜爱,而在这朵娇花即将绽放,展露出她充满好奇的、热烈的内心时,却被一个男人,粗暴地攫取了她的精华,也掐断了她的念想,让她情愿一直瑟瑟地缩在紧闭的花苞之中,她却不敢肯定,几个月的呵护与陪伴,是否已让她的心里的坚壁高墙悄悄地破开一个缺口,让污染爱借以得逞。

为了远离跟踪的耳目和设防的关隘,陆纳特意选了偏远的路线,尽量地绕过大小市镇,每天白日里,男人们聚在一起说着放肆的玩笑和戏谑的胡话,溧阳公主只是盯着三三两两的人烟失神,晚上,男人们的鼾声震天彻底,溧阳公主也只是听着稀稀落落的鸡鸣狗吠才能入眠。她并不能准确地知道自己在哪州哪郡,她也并不想问陆纳他们,她天性不爱多说话,怕麻烦别人,但又往往因此给人以冷落他人的印象。溧阳公主不问地名,更是因为她已能够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不过却是以一种残酷冰冷的方式,彼时从建康随军出征到巴陵,再从巴陵逃往江陵,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是从灾后废墟一般的京都,途径了野狗拖着腐尸、饿殍充斥其间的荒野,再看到山林里有流民避难,江河中有浪人漂泊,直到最后进了荆州境内,才看到村落是密布了些,市集是生气了些。

若说来时路,心绪尚能因着人世的景致而稍能平和,如今反着看来,却是触目惊心了,前几日还听得市贩吆喝、孩提嬉耍,而今只听却猿狖高啼,豺狼尖啸,仿佛之前看到的那些生动的人形,都成了此时路边的零散的白骨。

每逢此时,溧阳公主都要下车去,诵咒超度,又亲自收敛了尸骨,才肯离开。这种无言的沉痛萦绕着她的心头,反看去其余众人,对此却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总归是沙场搏命的人,死生看得淡了,也未必是他们生性麻木不仁。”溧阳公主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道。

随着去路的深入,形势竟也有了稍许的变化,这变化一开始令溧阳公主觉得又看到了希望,毕竟路上重新见到的,又是活生生的人,不论他们身上的筋骨是多么凸起,他们脸上的灰尘是多么密集,总归是一股由死到生的希望,带着点绝处逢生的喜悦。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人群,几个宗族,愈往建康走去,这人群愈是拥挤,溧阳公主再看时,已感受不到仅存的生意,只觉得这群奔波的生民,都只如去巢的惊鸟,失穴的蝼蚁,一般地在这苍茫大地上拥挤着,逃亡着。溧阳公主好几次想同这些形色慌张、拖家带口的旅人们问询,他们眼神里透露出的全是惊惶和戒备,可嘴里却连一个“不”字也不敢说,只是拼了命地跑。溧阳公主大约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也就不愿再多问,徒叫他人忆起伤心事。

陆纳却见好几人都不回答公主问话,心中恼怒,揪过来一人就扯着他耳朵问道:“问你话呢!你这耳朵要是不顶事,俺就把这没用的玩意儿拧下来。”不等那人回答,溧阳公主就先开口了:“想来他们都是流亡的难民,使君莫要为难,放他们找新的安乐处去吧。”却不想那人一听这话,竟哀嚎起来:“这天底下哪块王土不是一样,太平时有豪强欺压,战乱时有兵匪劫掠,建康三年前的屠城侥幸活了下来,又有何用?现而今还是逃不过命数!宗人受戮,妻子离散,而今俺又成了孤零零的野鬼…”

溧阳公主听出他的建康口音,又联想起他方才所说,赶忙问道:“建康?你是从建康来的,建康如今怎样了?”

“如今怎样,生不如死的样!还不是怪那妖女所致,她从丞相军中逃出去了,丞相回来后性情大变,更加多疑猜忌了,城内处处都有密探,百姓闾左闾右互相揭发,说话行事稍不谨慎…便是连族拔除…他杀人取乐的喜好愈来愈重了,先前还只是从死牢里提取刑犯,如今走在路上,稍有不顺意之事,也不问缘由,就是杀却…城内是愈加呆不下去了,咱们都是私逃出城的人苦命人..”

“呸呸呸,什么妖女,她是你大梁国的公主!又哪来什么丞相?那人是国贼,是北方来的杂种!”

那人听了陆纳这话,“哇”地大叫一声,脸色骤然就变得惨白,顾不上多说,便夺命飞奔,似乎担忧着祸患从他人嘴里说出,会顺着空气,缠上自己。

陆纳“哧”了一声:“好臭好臭,这些畏缩小人的话,公主莫要心里去,待公主到得建康,一切都会有转机。”陆纳虽然这么说着,却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转机,也无力去替溧阳公主深虑,在他的内心看来,遵从王琳的要求,将溧阳公主安全护送回建康才是最主要的,这并不仅是上下属之间冷冰冰的命令,更是信人之定,义人之约。

溧阳公主怆然,将牛车四面的珠帘拉了下来,自顾自地想些谁也猜不透的心意。前面忽而停住了,只听见陆纳隔着帘子大喊:“公主当心,要走水路了。”公主掀开帘子,远远看去,三条颇有江南意蕴的乌篷船划波而来,陆纳一行人立在岸上叫喊,三只小舟游得也愈快了,船夫都是年轻力壮的吴地儿郎,谈妥银钱、接众人上船之后便都默不作声,闷头划桨了,陆纳打趣道:“小兄弟倒是个灵光人,想必是知道难民多从此路过,趁机好发个人祸财。”

摇桨人经不得这么一逗,脸上立时露出尴尬紧张的神色:“俺们这也是为人方便,收的钱也不多,这兵荒马乱的年岁里这点钱还不定能养活个一家老小。”船人一边说着,摇桨的手更加卖力了,船队很快便已近江心。“噢?那你看我们这些人,高车锦衣,怎么就不知道多收点。”

陆纳说完后,回头看了看左近的溧阳公主,便随身取出一袋钱币,远远地投给船人,那船人接过钱袋,眼睛直直盯着陆纳,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恐,突然就看到陆纳腰间白光一闪,刀尖直直抵住自己喉头,呜咽声才刚由此处发出,那刀尖向前递了两三寸,就让他把讨饶的话带去了地府。另两条船上的变故几乎是同时的,护卫和船人一齐刀相向,可纵然船人早有预谋,毕竟是五花八门野路子,胡乱一气刀法很快便露出破绽,不多时便多被擒住,而陆纳手下,只有两人伤势略重。

贼人里有侥幸未参与白刃战的,趁乱钻入水中,陆纳一看即明,这伎俩是要凿船,提着长刀,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大鱼一般游过去。所到之处的水面都渐渐浮起了一层浓稠的血腥,等他在窜出水面之时,手上已是提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头。陆纳一手提刀,一手高举着战利品,大声笑道:“这些个小蟊贼,也来跟爷爷玩这些套路,老子人称翻江龙,专吃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船上的众护卫亦跟着一起哄闹、击掌。全然没有注意到,从方才至此时,溧阳公主的神色变化。等他们再看过去,已是悉数沉寂不言,江面上风平浪静,黑血融入碧波,又随着江流远去,仿佛天地都忘了方才发生的杀生。

只有溧阳公主在这不往的川流中,对着尸山血海恸哭,又缓缓望向了陆纳。陆纳心头一阵不安,不过更令他感到异常的是,明明看到的溧阳公主眼里的只是纯粹的悲戚,没有一丝的责怪,为何自己的心头却是愈加沉重了。

他试着为自己辩解:“这些人一看便知是当地的水贼,劫掠行客,又趁着而今时局动荡,来往难民增多,更是肆意妄为。”说完,见溧阳公主并无反应,又加紧补充到:“方才未上船时,下官就已察出异样,首先,这些年轻人各个精壮异常,而今稻麦丰盛,自有农活须忙,何必去做这甚么老汉都能做的摆渡活计。

其次,这些船人见我等穿戴富贵,既不张口高价,又不媚颜讨好,如此这般又是何道理?再者而论,我把钱袋递与那人之时,寻常穷苦百姓家,那个不该先看看铜钱多少?为何竟颇有警觉盯着我看,这便是怕凶谋泄露,这些人也定是亡命徒了!”

陆纳一一分析,还带着些许自得,可溧阳公主似乎犹有不信的样子,陆纳顿时心急:“殿下莫非是不相信下官?!我本来就是个粗人,也不再讲求什么体面了,我原先干的也就是这些蟊贼一样的营生,这些伎俩,一看便知.....若不是…若不是遇到了王郎,只怕现在还得在风里来浪里去,那年被官兵围在江上,又逃至山野。我心底正打算和弟兄们一起祭了河伯,他说好男儿不问出身,只要尽一颗赤子心,精忠报国,尽心王命,就算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大英雄!其实甚么狗屁国,又甚么鸟皇帝鸟大王,俺统统不在乎,我和其他弟兄们心甘情愿跟着子珩将军,就是看中了子珩将军豪爽磊落的性子,他从没因为咱水贼出身而看不起咱,与士卒同生死,轻财爱人,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他就是军中的定心柱,立在咱每个人的心头,殿下,说实在的,子珩将军派俺们护您东归,俺们就决意看淡了生死,拼尽了全力,也要万全送到。并非因为殿下贵为帝姬,而是因为这是咱们大伙和将军的在心头立下的誓约!殿下不要怪下官们大开杀戮,俺们不怕厉鬼报仇,也不怕来生报应,俺们要的是无愧于将军的托付和自己的初衷!”陆纳这话说完,护卫中所有人都心有所感,更有两三个年纪稍轻的,已是热泪盈眶。

溧阳公主知道他们一路过来,受了多少苦难,心底更是有多少说不出的委屈,也不愿再令其误解:“使君,溧阳悲苦乃是缘众生相起,一切众生皆是过去父母,十方有情俱是未来诸佛,人看这受死的贼寇,均是罪大恶极的凶徒,在溧阳看来,却是生生世世的挚爱。” 众人各自立在远处,虽是不懂佛法,却都是心头一震,却想不出该如何接下去,只是三三两两地赞叹道:“殿下真是活菩萨。”
溧阳公主脸上的神色愈加凄怆:“究竟是勘不透这人我众相,溧阳算得了什么菩萨,不过一介凡俗罢了。圣人破灭诸相。观五蕴和合,俱是刹那无常,你看三千世界,众人生生死死,都只如这江流上的浪花,方兴于此,方灭于彼。溧阳苦不能拔众生之苦,而妄起慈悲之念,心中有住,只是沉沦苦海,囚居火宅。”

溧阳公主说出这几句话,余人更是心中不明了,只觉仿佛深深触动了溧阳公主的伤心处,风声骤歇,天地无言,陪着众人一齐寂静,只有一只只小橹在轻轻划裂了水面,宛如破碎的心,几番作痛,终于是到了对岸。

众人依次下船,气氛却仍未从方才的死寂中恢复过来,陆纳看着船上被缚的十来个水贼,犹豫了很久,还是决意向公主请示:“殿下,这些贼....人,您看作何处置?”

“将军之见呢?” 溧阳公主并未直接回答。

“下官觉得,还是趁早杀了好,一来怕这贼人日后还有不利于我,二来也是替来往的百姓除害。”陆纳的眼神带着试探,语气却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劝一恶人从善,比除一恶人性命,造福甚多,不能施以教化吗?”溧阳公主的眼色中带着渴求,全然忘了本该是由她下达命令。

“殿下有所不知,干这行的,一旦上了贼船,入了恶道,便永绝从善之路,官府缉拿,仇家索命,今生永无安宁之日,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今我若不狠下心来施杀手,不知又将有多少无辜路人惨死途中,这笔血债,又该让谁偿?”

“....佛家里也有一杀多生此说….”溧阳低头沉思,心中仍是摇摆不定。

陆纳害怕又生变故,心知不能再拖,把手贴在背后向部下行了手势,很快十几把刀便如飞电一般提起,那七八名水贼俱是倒地毙命。其实陆纳担心的倒不是这些水贼不除会殃及无辜难民,只是想到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方才已经泄露,留着这七八张会说话的嘴,万一流言传入官兵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因而这才当机立断,先斩后奏,溧阳公主纵然责罚,也是甘愿。回望了溧阳公主一眼,溧阳公主已将头偏转过去了:“陆将军,我不怪你,只是还请你同我把这些人好生埋葬了。”陆纳闻言,心头稍稍宽慰了一些,挖坑埋人虽然繁琐又耽误行程,但对于十几个强健的护卫来说,也不算十分难事。

涉江之后,再又往北短短几个时辰的行路,此时站在略微高起的山坡上,遥遥就已能望见建康南面的宣阳门了,比起她从前走时,台城的谯楼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壮丽了,旍旗招展密集,竟然连日光都能遮蔽,军士阵列整齐,仿佛连山岳也要撼动。而只有与建康这座古城相知相熟的人,才知这里面是一番怎样的景致,坚不可摧的城墙不过是她的伪装,透过她由青石和夯土做成的肌肤,向深邃处、向细微处看去,看每一处阛阓里呼喊吆喝的贩夫,每一家灯火下相拥入眠的男女,那才是她的内心,她的魂灵,而今上面都布满了刀雕斧凿的裂纹,建康的孩子都走了,莺莺燕燕般追逐春光去了,只剩下朔北的豺狼,在氤氲的烟雨中低嚎。

一行人在黄昏下行走着,眼看着建康愈来愈近,分别的日子也愈来愈快了,陆纳来回反复踱步,终于是憋不住开口问了:“殿下,您是说?你自己一人入城?”
“嗯,自是我一人入城,侯景心胸狭隘,前月于巴陵惨败定会想着报复,他若知道你是湘东王部下….”

“什么湘东王部下,俺只听王郎的。”

“可王郎他也是湘东王部属。”溧阳公主叹了口气。

“我与鸟侯贼什么嫌隙都没,大人们结下的仇怨与我们这些小吏何干!要说报复,殿下身处的境况,比我凶险何止百倍!”

溧阳公主心头一沉,其中有何凶险她又何尝不知,侯景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自己背叛于他私自出逃不仅刺痛了他的自尊,更是让他沦为天下的笑柄。可溧阳公主除了建康也别无去处,如朽木上的落叶,它的终点即是归宿,归宿便是坟冢,离了母体,一生一世就只有一处可供容身,若说溧阳公主还有什么犹豫,她轻抚自己微微膨胀的小腹,这便是她的犹豫,但却也是她的凭恃。

“陆将军不必担心。”溧阳公主好久才回过神来,接着陆纳方才的话答道,“陆将军护卫我回建康是子珩将军私自授意,本不是正大光明的当差,一见侯景,便会走漏了风声,说是王琳私自遣送我回建康,流言一旦传到了湘东王之耳….我担心子珩将军他….”

陆纳听完溧阳公主此言,脸上才忽而露出惊骇之色,思考良久,长叹一口气道:“那好,我们就不能送殿下入城了,但我们也决不擅走,就在这附近驻扎,须得确保公主无恙后再走。”之后便是十余名男子一齐抱拳,慷慨道别。
溧阳公主心知不好再拒绝,低头浅笑,算是应允之后,便独自一人顺着夕阳的余晖走近了城门。

傍晚的太阳,照在身上全是睡意,门侯斜倚在城墙上,两眼微闭,迷迷糊糊看见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在向自己走来,半睡不醒之际,欲在梦中将好事成了。却被一声清脆的女声喊醒,不由大怒,正欲发火,却见眼前这女子不是方才梦里人?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都藏不住窃喜:“这位小娘子,怎么这么晚了才返城,家住城中何处啊?”

“我是溧阳公主。”

溧、阳、公、主,这四个字一开口,守门的城吏通通愣住, 他们统统都以一种疑惑且小心翼翼的态度迎接着眼前真假莫辨的公主——丞相夫人,同时迅速在脑海里跳出这两个月建康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的幸与不幸,都与这四个字有着莫名巨大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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