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走了，但他仅用一句话，就说得李理热血沸腾。

李理回想起自己刚踏入警校的时候，王局作为特邀嘉宾，曾坐在入学典礼的主席台上，对着他们这些愣头青发表了一番令人心潮澎湃的讲话。

其中有一句让他记忆犹新——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当我们学好本领，成为维护社会的正义使者时，就要用正义之剑铲除一切恶势力，不死不休！

王局曾经是一名“神探”，他所带领的团队，连续10年破案率稳居全省第一，成为警界的一代传奇，甚至被称为“正义先锋”，他的事迹被历届的学长们口口相传。

在警校时，王局在知道了李理的身世之后，特意来找过他，跟他说了很多很多，有生活的意义，有人生的价值，有成功的案例，有古人的训诫…总是正能量满满。

李理的爷爷是一位朴实的农民，不善言辞，从小到大也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总是吃饭、睡觉这些日常用语。那时，李理把王局当作领导。

李理没有什么朋友，不愿分享自己的心事，总是忧心忡忡得样子，教导员很是担忧。王局知道以后，有空就会来跟李理聊天，开导他，教育他。

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潜移默化地开始改变李理的态度，内心中已经不再封闭，开始慢慢尝试向他人倾诉，开始尝试接纳他人，尝试融入同学的圈子里。

王局十分关注李理的情况，每个月总会或多或少地给他些钱作为生活费，总是努力为他争取每年的补助补贴，每次过年都会给他家带去礼品。李理知道，别人都是抢着给领导送礼，而领导给他送礼是不常见的，而且这位王局并无他求，这是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爷爷离世时，不经世事的李理太小，只顾着哭泣，是王局赶来一手操办的葬礼。从那以后，李理从内心深处就把王局当作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慈祥的王局有时候也非常凶狠，一次李理跟同学打架，他知道以后赶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揍了李理一顿，然后逼着他去给对方道歉。

之后，又带着李理去了饭馆，吃了很多好吃的，晚上还亲自给他屁股上擦药。那晚，王局说了很多很多大道理，也说了很多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李理并不责怪王局，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父亲的样子吧！

工作之后，面对各种压力，有时候李理想找人倾诉，首先就会想到王局。而王局，经常也会把自己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说给李理听。

李理从心里把王局当作父亲，而没有子女的王局，也把李理当作自己的孩子。只是，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在一次围捕行动中，王局的队伍遭遇了犯罪分子殊死抵抗，王局冲锋在前，中弹倒下。无情的子弹差点击中他的心脏，手术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王局逐渐淡出，开始由李理继承他的光环，可是王局的光辉形象始终深深地印在李理的脑海之中，而李理也曾一度在深夜里偷偷地为王局流下数不清的眼泪。

那些过往，是李理最宝贵的回忆…

老赵拍拍李理的肩膀，把他拉回了现实。

看到老赵的寸头已经开始斑白，李理愣了一下，老赵一副无所谓得样子，还打趣地说：“有点白发衬托一下，是不是感觉更帅了？”

李理哈哈一笑，看来这荒废的这半年时光，对老赵造成的压力很大啊，随口说道：“人要服老，眼看着要退休了，还那么拼干嘛，申请一下，退居二线吧！”

老赵倒是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嫌我老了？我乃是五虎上将之黄忠是也，越老越猛的，你小子看走眼啦！”

李理笑着摇摇头，讽刺地说：“长成一片枯草滩了，此情此景，倒更像是秋后的蚂蚱！”

再次走进案发现场，看到法医杜风和物证检验的张啸天俩人在嘀咕着什么，李理问道：“有什么发现？”

他们对视一眼，摇摇头，说：“没有。”然后继续去忙。

李理知道，自己曾经用推理带着大家一步一步把自己变成了嫌疑人，之后便颓废半年之久，基本是依赖香烟和酒精过活。

在这件案子上，李理并不像从前一样努力找到关联点，然后尽量分析问题，寻找线索，而是直接提出“不是他”的理论！

是放弃了吗？是怕了吗？是开始畏手畏脚关注个人得失了吗？

李理能看得出大家对他的判断似乎开始有所怀疑了，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观察，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因为他并不善言辞，只善于观察和分析。

依然是老式的小区，依然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依然是上岁数的普通男人，依然是一刀毙命的手法。

如果是买凶杀人，他们并没有钱，那么图的是什么？如果是冲动杀人，为什么又如此周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是心理变态，但死者只是最普通的人。

为什么针对这类人群？如果是有计划地杀人，那这些人的死，会对他人带来什么好处？会造成什么影响？会有什么牵连？

凶手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又能得到什么？

加上这起案件，一共十一起了！为什么从这些被害人之间丝毫找不到任何的联系？为什么之前的十起和这一起有着这么大的差别，是挑战，还是失误？为什么……

常规案件中，明显的证物，将会引导警察抓住线索，从而成功抓捕罪犯。

但非常规案件，明显证物则是误导警方走向更多的支线，让罪犯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应对或是逃亡。

如果这是“他”的连环凶杀案，那么这些物证一定是误导。可是“他”曾经的案件都很“干净”，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的物证。

难道这不是“他”的所为？如果不是“他”，那这手法如何解释？是巧合？那么这巧合是不是太巧了？！

真的很矛盾……头疼……李理使劲敲打着脑袋，然后走出房间，从怀里取出两粒止疼药吞下，然后斜靠在墙上，点起一支烟，不断地思考着。

老赵跟了出来，向他伸出两根手指，李理也给了他一支。

老赵点上烟，吞吐了几口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声对李理说道：“嗑药可不是你的风格，要适可而止啊……”

李理愣了一下，老赵虽然很少主动说话，但他也是一名优秀的老刑警了，这些小动作无法瞒住他的眼睛。

李理笑笑，说道：“我有分寸！”然后为了转移话题，开始跟老赵诉说自己的思路和疑问。

但老赵却继续装起了深沉，根本提不出任何建议，因为老赵更迷茫。

这时小丁小跑过来向他们报告情况：“我发动外勤和派出所的同志们去找楼内住户询问情况，一无所获，死者基本不与人来往，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关注他，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只能等他儿子来了再看看。”

小丁接过烟，点上后继续说道：“老式小区，影像资料也别想了。我去找报案人了解了情况，同样没有任何直接线索，但有一点，灯是亮着的，门是开着的！”

李理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说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赵连忙打开本子拿起笔，等着李理的下文，可是他却推断不出任何的结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等到杜风和张啸天忙完后出来，大家觉得没有任何线索了，只好打道回府，先去完成今天的第一项重要任务——吃早饭。

稍做安排之后，尸体将被拉回去做解剖，现场留给派出所的同志们看守等待交接，这些几乎忙了一夜的正义卫士终于可以为自己干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