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又醒了,放下瞟了一眼的手机,我继续赖在床上辗转。又是一个周末,本该懒懒的睡个天昏地暗,却在漱口洗头的水声醒了,着实让人心烦。
室友起床了,他要赶往关内市区,路程算算也要一个多小时。每周六,室友阿宇总要在一片酣睡声里早起赶公交。深圳这座城市什么都不缺,尤其大学生,所以一个月的26天的坐班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随叫随到、加班无偿呢——阿宇如是说。
室友走了,房间安静了下来,我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如果不是一通电话,想必我能堕落到12点起床用午饭。同学阿华用电话把我提溜起来,让我奔到20公里外的龙华——聚餐、k歌。想着免费的大餐,果断从被窝窜了出来。一个半小时的公交煎熬,让我想对这个馋嘴一个大耳光。
沿路落叶萧瑟,寒风渐起,钻进环卫工人的橘黄薄衣里,化为两颊的斑白,随着吐出圈圈薄薄的冷气。公交内,没有上班高峰期的那份拥挤,着实单调了些。左摇右晃,肚子里却早已气势汹汹。晕车伴随着我二十多年,终不见好转,如同不管到那个城市,总是水土不服。
约莫十一点半,恍恍惚惚终于到了公交站,绕过一跳繁华的购物街,七转八拐的终于在一片拥挤居民区里找到了阿华的住所楼底。阿华住在七楼,我像往常一样拨通电话让他下来开门。电话通了,阿华在大运发买菜,准备中午大展厨艺,让我先在楼底候着。耐不住枯燥的等待,我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点什么解闷的。
望着这片城中村的小巷子,涌上一番似曾相识的熟悉。楼底拐角是一间小卖铺,铺子里的麻将声依旧清脆,嘈杂的俚语笑声,时不时地几声敲桌子声音与拌嘴。这里的人们好像从来没有周末一般。
正看得出奇,大门右侧的一阵开门声将我拉了回来。一个25岁左右的女生从里面冒了出来,领着一个高脚桌子。麻利地将一个煤气炉放在桌子上,将一根管子接在上面,右拧开关着火。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从屋里往外拿着瓶瓶罐罐、篮子盘碗。
循着一股子肉香,我走近了,蹲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我承认我确实是饿了,咕咕作响的肚子不争气。这时,我才注意到这间出租屋只有一个窗户,肉香从里面传出,伴着声声气鸣。
随着正门看过去一片漆黑扑来,夹着一股凉风。门的右手边是两间一平米的小隔间,应该是一厨一卫,窗户正开在厨房,上面搭着毛巾袜子。黑暗的尽头闪烁着微末光亮,十几英寸的屏幕上演着热火朝天,剧中的斑斓却贯不穿屋里的黑暗。
想想关上门,这间小屋活似一个笼子,空气夹杂厨房的油腻里蔓延,四周严实着,禁锢着南下寻梦的年轻疯狂。外面的光穿不过,打在墙上,不一会儿掉下地平线,再拾起又是一天崭新。到了夜晚,月光撒不透,只剩黑夜落在眉间,化为眼角的皱纹。
正打量着,女生从厨房端着冒着白气的高压锅出来了,放在墙角,锅里不甘示弱的滋滋喷响。不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烈烈肉香,钻进我的舌头,我品到了排骨的质嫩、玉米的甘甜,还和着淡淡的墨鱼鲜味,扑鼻的糜香却还是不如母亲的那份浓烈。炖排骨是我母亲的拿手菜,高三的每个月放假,一回到家,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的犒劳我——萝卜炖排骨、玉米炖排骨、黄豆炖排骨。一个高三下来,体重上去了,但最终的高考成绩却担不起一碗骨汤的鲜美。
“呲呲”,锅里的热油迎着一篮子青菜,翻滚着,不一会儿如胶似漆,打成一片。女生别着头,腾起的油烟一击未中,四散而去。女生一手撑着腰,一手翻炒着锅里的菜。盛起接着下一道,熟练地将生活炒成一日三餐,伴着阵阵诱香。
逼仄的空间,丰盛的菜肴,格格不入,却又是一番感动,那份对生活热爱的执着让我触动,想起那年我的处境。
刚毕业那会儿,被老师骗着进了一家公司当电话销售,怒而出走,和两个同学在人才市场铺天盖地投简历,却如泥牛入海。身上的钱几乎花完,不好意思向家里人开口,三个人住在空空荡荡几平米的出租屋——只有一张床。三个人挤着,一起床身子就出了门。一日三餐,馒头就着榨菜,有时奢侈犒劳一下自己——买桶泡面三个人把汤都喝完了。这狼狈的一个月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和父母提起,之后再看到馒头榨菜都反胃。
来到深圳,这里寄居着太多年轻的追梦者,居民楼被隔成一个个单间,寄存着一个个无处安放的游子。这一间间樊笼如容器盛放着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心,有些慢慢熄灭了,有些自嘲挣扎着,在素白里妄图平添几分色彩。
扫过这一片居民楼,远处送桶装水的师傅弯腰擦拭着额头的汗,蓝色工服的情侣牵着手消失在拐角,街角的店主正喷着火烤肉。女生端着盘子进了屋,留下一股烟味裹着温热
原地打转。
我依旧等着同学的回来,有点烦躁,但又有些期待。生活可不就是这样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