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我工作第一年离开我的,一向身体硬朗的他突然手指变黑,接着地方医院误诊,等到市医院的时候,来不及确诊就不行了,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见他时,他浑身瘫软躺在木架床上,眼睛紧闭,只有我们跟他说话时,眼皮才略微鼓动,发出呻吟,我记得那天,很多人来看爷爷,他的几个与他有嫌隙的兄弟也纷纷落泪,等晚上11点,四爷爷也赶回来了,爷爷仿佛了却了今生的心望,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得浑圆,几秒之间,眼里的光没有了,四爷爷用手轻轻合上爷爷的双眼,就这样,我的爷爷就这样结束了这苦难的一生。
在我记忆里,他和小丸子的爷爷长的非常相像。我偶尔会想念他,想念他的二胡,想念他给我买的小浣熊,想念他做的陀螺,竹剑,想念他擀的面条,想念他养的灰狗和猫,想念他打猎得到的野鸡毛,我想念他......
自从爷爷过世后,爷爷家里就再也没有憨憨的狗,飞檐走壁的猫和叽叽喳喳的鸟。从我记事起爷爷便开始打猎,他很少失手,总给我们带回来猎物,运气好的时候有好吃的野果,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给我们做陀螺鞭用的"恐龙皮"是什么植物的皮。
“灰狗”是爷爷打猎的好帮手,猎物一中枪坠下,灰狗便闪亮登场,后来有人想买灰狗,爷爷拒绝了,没过多久,灰狗就被坏人药死了,至此,爷爷陆续养过养黄狗和白狗,但我再也没有那种对灰狗的情谊。至今我还留着两根野鸡毛战利品有时候爷爷多打了几只小的,就把它们豢养在木笼子里,时不时喂点米和“草马”,偶尔也逗逗它们,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后来因为县公安局组织了一场没收鸟铳的行动,爷爷的打猎生涯也完结了。
我跟爷爷家的狗相处得很好,但总被傲娇的猫欺负,被抓是常事。家里除了狗还有一只梨花猫,黑白相间,爪子雪白雪白的,为了训练猫吃剩饭,爷爷去菜市场买些小鱼,放到烧水大锅的锅盖上,过不久就变成鱼干,碾碎成鱼粉,洒到猫碗中的剩饭上,不得不说,土猫就是好养活,经过猫几代的更迭,我都记不清养了多少只猫了,只记得爷爷养的最后一只猫也是梨花猫,是一只橘白相间的梨花猫。
初中之后,就再也没觉得爷爷的玩意儿新奇,加上学业繁忙,见爷爷的日子也越发少了。
爷爷是家里的长子,听父亲说,爷爷年轻时,赚的钱全都给了老奶,结婚后依旧顾着自己的五个弟弟妹妹,自己的家一贫如洗,奶奶一直埋怨,好在奶奶有规划,开了个红白喜事店的买卖,也许我的手工特长就是从帮忙开始的,爷爷负责扎架子,糊纸,做手工面条,奶奶负责剪花,折元宝,写书纸,摆象棋摊,这样也算维持了整个家的生计。令人心寒的是,爷爷的辛劳,他的兄弟妹妹只是看在眼里,并没有记在心里,好在我母亲这个硬茬,欺负我们,不存在的。即使曾祖母最看不起我们这一家,我的蠢爷爷仍然以德报怨。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并不是爷爷蠢,而是太过于善良,太过于有长子担当。中国式的长子总是有点悲剧色彩。
我记得最后一次看到清醒的爷爷,他在医院打点滴,坐在病床头,闭目养神,窗外的阳光洒在他军绿色的棉衣上,我轻唤他,他睁开眼,看到我,心里很高兴但笑得很腼腆,我询问他病情,他只是说手指发黑。后来去了市里,我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他,电话接通时我鬼事神差地直直按了录音键,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注定。
现在,我也为人母,女儿很幸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围着她转,想起我的爷爷,我唯一的遗憾是从未与爷爷合照过,只好看着小丸子和他爷爷的图片聊以慰藉。
2020.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