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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氹氹转,菊花园,炒米饼,糯米团,阿妈叫我睇龙船。我吾睇,睇鸡仔。鸡仔大,拎去卖。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听朝阿妈要捕鱼虾啰,阿麻织网就到天光。”
真是天真可爱的粤语童谣!这是我们正拐入江边步道时听到的,我们今天来观看龙舟比赛。
远远望去,江面上停靠着一艘艘非常华丽的龙舟,我仔细地瞧了瞧,只见龙舟上插满了色彩鲜艳的彩旗和罗伞,船中里的铜锣、大鼓、神龛等,正静静地等待着起航。
“咚咚锵、咚咚锵······”
“吼、吼、吼·······”
吉时一到,伴随着锣鼓、口哨激昂的节奏,参加龙舟比赛的队员正奋力地划动浆板,在一上一下的律动中激起层层的浪花,使劲地向前划去。
龙舟比赛将近了尾声,看到冠军队伍如一支离弦的箭冲上了终点后,我们一行人马上趁着人少,撤离了人山人海的现场。
随后,我们在上下九路找美食,很快就被各式各样的糕点、糖水填满了我们的胃。
夜游了珠江后,我们都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于是找了家生蚝店,吃着肥美的生蚝,我想起了大文豪苏东坡居士当年被贬至“蛮夷之地”粤东,曾写下“白发未除豪气在,醉只横笛坐榕阴”的诗句,因为他不但喜欢吃沙井蚝,还喜欢躺在榕树下乘凉。我就在想,苏老醉卧榕树阴下的时候,会不会被树上掉下的榕果击中脑袋,涂满一头果浆?
摸着心满意足的肚子,我们打道回府了。累极的我靠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里。 在一棵四五个孩子手拉手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榕树下,微风吹过,榕树的气根更显得柔软飘逸,仿佛是一群随风起舞的浪漫精灵。榕树下一个老人正在乘凉,俊秀的眉毛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颧骨比较高,面颊比较清瘦,还长着一脸的络腮胡,那胡子既茂密又蓬乱。这到底是谁呀?我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不就是那个将功名利䘵换了“竹杖芒鞋”,在“缺月挂疏桐”之夜唱“大江东去”的大文豪苏轼老人家吗?
咦,我怎么可以见到自己的超级偶像的?老人家不应该在东边吗?管他呢,我四处瞧了瞧,这里可是城市中轴线上的北京路,既然这里一直保留着纯正的广府文化的味道,不如就由我带领苏老这里转转,品尝品尝这里的美食。
于是,我边双手抱拳向苏老,边激动地说:“苏老,您是我心目的偶像,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我知道您热爱美食,想必您也不会拒绝我带您去寻找美食的吧?”
“哪里来的小丫头?什么?美食,我在这南蛮之地的生活实在是清苦,既然你要带我去尝美食,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弯腰把苏老扶了起来。
“苏老,这是北京路。从汉唐开始,北京路就是这个城的官道,从北京路最繁华路段剖开的‘千年古道’,里面有不同迭代的官道遗迹,最多的地方竟达10多层。”
我们缓步来到金碧辉煌的大佛寺,我满脸喜悦地说:“如今的大佛寺能在寸金寸土的北京路扩建,得益于有魄力的领导。现在这里已是各地善男信女到北京路必打卡的地方。”
苏老摸了摸肚子说:“丫头,怎么没见有吃的?”
“您别着急,快到了,快到了!”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在清末民初就有“省城乳猪第一家”美名的孔旺记烧腊店,我一脸自豪地说:“这家的烧乳猪,是当时的店主孔昭旺经过多次的尝试后,最后选用了以本地米喂养的小猪,配上他精心配制的调料,以明炉烧烤,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烧出来的乳猪表面光滑,红红润润,俗称‘玻璃皮’。”
苏老吃了三块之后,连连赞叹道:“色泽鲜明,入口化皮,甘香酥脆,皮脆肉嫩,香而不腻,口感极佳。”
看着旁边的沧州腊肠店,我又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他家的腊肠坚持选用新鲜猪肉,而且非前后腿肉不用;肠衣也必须由本店伙伴亲自制作,名为‘本地衣’;所选用的酒一定是正牌的回龙酒和玫瑰露酒;糖非要上等白砂糖不可。制作招牌的‘生抽腊肠’时,必须要从本地酱园购买,为了保证生抽的质量,要用细管从酱缸中慢慢抽出来,一滴一滴过滤。买一次生抽往往要花上一天时间。生抽运回店后,还要在天台晾晒。”
“嗯,他们追求的是,将每一个流程都精益求精,只有环环相扣了,才能生产出‘豉味’浓郁、备受欢迎的腊肠。”
随后,我们来到了两千多年前的赵佗南越王宫署,望着紧闭的大门,我们转过头,苏老马上瞄到了“致美斋酱园”几个字,他顿时来了兴趣,对那几个字的运笔落笔研究了起来。看见门口摆放着一对石磨,我悄悄闭上眼睛,似乎看见石磨长年缓缓转动,一个出麻油,一个出麻酱,从店内飘出的酱油和猪脚姜醋的气味,香透了整条街。
忽然间,我想起我的职责了,于是连忙向苏老介绍起这“这是‘未有其门,先闻其香’的致美斋,它这个名号,源自其‘用水致纯,选粮致精,工艺致正,酱品致香,待客致诚,味道致美’的经营宗旨。它的创始人,是出生于书香之家的刘守庵,当年他凭着八旗子弟的特殊身份,购买了豆、粮和盐等原料,看准酱料调味行业发展的前景,才办起来的。”
“哈哈,刘守庵是受我影响吧?为了好吃,居然研究出酱油,他太厉害了!”
随后,我们来到了能护佑一方土地和百姓的显灵宝地——城隍庙。
在这里,想吃好吃的东西不必上茶楼或酒楼,因为在街头巷尾,就可以找到各种各样能解馋的美食。芝麻糊、花生糊、杏仁糊、绿豆沙、番薯糖水,随处可见的糖水铺都可以吃到。
苏老笑着说:“真是百步之内必有美食!”
我笑着点了点头。来到一个摊位前,我大声地说:“苏老,您瞧瞧,这里有及第粥、艇仔粥、皮蛋瘦肉粥、猪红粥、鱼片粥和白粥喔!这白粥是经过长时间熬煮的,等客人点单后,伙计就把新鲜材料如牛肉、鲩鱼片、猪肝等,放到已调味的粥底之中,煮至仅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食材的鲜嫩,让味道渗进绵滑的粥里,给人带来无比的满足。苏老,您要不要尝尝?”
“好呀!我尝尝艇仔粥吧,这名字好特别。”
于是,我点了及第粥和艇仔粥。吃着鲜味可口的粥,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艇仔粥的配料非常丰富,有生鱼片、瘦猪肉、海蜇丝、叉烧丝、烧鸭丝、鱿鱼丝、鸡蛋丝、油条丝、浮皮、花生和葱花。而及第粥相传创制于明代,是用猪瘦肉、猪肝片、猪粉肠加入粥中煮熟的。客人点单后,伙计舀白粥入小锅烧滚,加入猪心、猪肝和猪粉肠,滚熟后盛碗,撒上花生米和切碎的油条,再伴上小碟鸡蛋散。”
苏老笑了笑说:“我知道广府人特别喜欢吃鱼生,有句俗话‘冬至鱼生夏至狗’。我还知道这鱼生是用草鱼、鲩鱼或是鲈鱼的肉制作的,那些鱼在制作之前必须在山泉水中养数天,不给饲料,让鱼耗掉体内脂肪,吐净肠中污物。我以前吃过鱼生,是将鱼开刀放净血,再把雪白的鱼肉切成薄片,最后拌以腌姜丝、葱丝、白萝卜丝、香芝麻、柠檬叶丝、椒丝、蒜丝等调料。那个味道,真真爽口美味,令人回味无穷!”
“苏老真不愧是美食家!”
苏老笑着用手挼了挼他的胡子。
“苏老,民国时的广府人,还是像您一样一如既往地喜爱美食,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以前每天早晨,会带着鸟笼上茶居,水滚茶靓,一盅两件,边饮茶边逗鸟,是许多闲人的消遣方式;做生意的也会在茶楼里,斟斟生意经,打听一下行情。‘饮茶’成了一种生活方式,‘饮咗茶未啊?’是他们见面问候的习惯语。”
吃饱喝足了,我决定带苏老去上下九路。
第一站,直奔莲香楼,看着墙上“中华老字号”的匾,我认真地说:“莲香楼的前身是经营糕点的茶果铺,以大发糕、婚嫁嚞饼、寿辰红包等节庆神诞与红白二事的食品为主,其莲子馅料点心最有名。后来,佛山七堡人谭新义联合谭晴波等人,收购了糕酥馆,更名为‘连香楼’,光绪十五年即1889年在第十甫开张。为了确保莲蓉质量,谭新义只用最负盛名的湖南湘莲,还要去皮挑心,精心研磨煮制,清香无比,口感细腻幼滑。1910年,翰林院编修陈如岳在品尝连香楼的莲蓉点心后,赞不绝口,建议把店名改为莲香楼。”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我买了两盒准备临走时送给苏老。
接着,我们移步到了同样是“中华老字号”的陶陶居茶楼,它与莲香楼衡对宇,原名葡萄居,创办于光绪六年即1880年。陶陶居所在地,原为十一甫,是后来才合并为第十甫的。“苏老,您知道吗?陶陶居当时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制作精益求精。就以其用水来说,每天派人上白云山汲取九龙泉水,山路崎岖难行,全凭人力,把水挑到三元里,再用大板车拉到西关,雇几十人以红色扁担挑着大红木桶,桶上漆着‘陶陶居’‘九龙泉水’字样,列队招摇过市,成为他们的招牌广告。他们家不仅用水讲究,所用茶具也很讲究,以宜兴茶煲、潮州炭炉做烹茶工具,自夸‘陶陶烹茶,瓦鼎陶炉,文火红炭,别饶风味’。”
“我现在知道了,原来细微之处,可见用心,这就是好口碑的来源!”
“馅饼的做法是把水、油、面粉和成饼皮,再用猪油和面搓成馅芯,加上馅料,烘烤而成。白绫饼的馅料,由白糖、椰丝、芝麻、花生、南北杏做成,味道相对香甜可口,五种馅料寓意五子登科、五谷丰登,经过猪油和面搓成的馅芯,经烘烤后,油而不腻。红绫饼的馅料,主料为莲蓉、除白糖、椰丝、芝麻、花生、南北杏食材外,还加入糖冬瓜等,莲蓉馅寓意连年有余、荣华富贵,口感偏柔滑香甜。还有一种黄绫饼,皮呈淡黄色,和白绫饼红凌饼外表近似,只是颜色不同而已,主要的馅料是冰肉,就是用糖酒腌过的肥猪肉,但现在多改用叉烧,再用香麻油调和,口感较为肥腻。龙船饼多种多样,除了刚才列出的品种外,还有合桃馅、莲蓉馅、豆沙馅、冬蓉馅、爽糖馅等。"
走了一晚上,我们都累了,看到前面有一株很大的木棉树,就在树底下坐了下来,我用手拍了拍我的小腿肚。
“苏老,您看,我们都走累了,就给我讲讲您创造美食的经过吧!知道您对美食感兴趣,是在我小学时学习您的《惠崇春江晚景-其一》: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后来,知道您前前后后居然发明了66道东坡美食,我更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丫头,就冲你让我吃到广府里最好吃的东西,我现在就亲口告诉你吧!”
苏老喝了几口水,清了清喉咙,眉飞色舞地说:“赫赫有名的东坡肉,不用我讲,你也知道它是以五花肉为原料,加入配料焖制而成。那是我在黄州制作的一道美食。想当年‘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是您的《猪肉颂》,黄州百姓因为有您,他们最先吃起了有色泽红亮、皮薄肉嫩的东坡肉,他们真是太幸福了!”
“东坡鱼的由来,因为鱼是我非常喜欢喜爱的食物,所以对鱼颇有研究,就烹制出东坡糖醋鱼、东坡鱼头、东坡墨鱼、东坡鲥鱼等,可以炸、烹、煮或蒸。咸香可口,风味独特,颇受好评。”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逐家中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兄渐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这是您的《初到黄州》,我最喜欢您的东坡墨鱼,这道又叫糖醋东坡墨鱼,看起来色泽金黄,外酥内嫩、酸甜微辣、风味浓郁。也是很好的下饭菜。”
“告诉你一个秘密喔,东坡肘子是我夫人所创的,是因为她在煮肘子时糊锅了,为了掩盖糊味,便加了调味料继续煮,发现烹饪后的成品酥烂入味,更加可口。”
“世人对东坡肘子是赞不绝口!还有您的东坡腿,选用金华火腿制作而成,吃起来味道十分的鲜美独特,同时外观看起来也非常的诱人。”
“东坡豆腐,是因为那时经济拮据,所以我研究了很久的素食,终于用黄州豆腐制作出了东坡豆腐,色泽鲜润,回味香醇。”
“您的那款东坡饼,我自己试做过,吃起来外表酥脆,别有一番风味,同时还带有淡淡的香味。您在《留别廉守》说‘编萑以苴猪,瑾涂以涂之。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悬知合浦人,长诵东坡诗。好在真一酒,为我醉宗资。”
“东坡凉粉,是我在凤翔东湖避暑时所制作的小吃,口感清凉舒爽。”
“《新酿桂酒》后,您说‘捣香筛辣入瓶盆,盎盎春溪带雨浑。收拾小山藏社瓮,招呼明月到芳樽。酒材已遣门生致,菜把仍叨地主恩。烂煮葵羹斟桂醑,风流可惜在蛮村。’您知道吗?我最喜欢您在《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的‘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愿我能学习您的乐观精神,还懂得给生活做减法,学会欣赏平常生活中的清淡欢愉,找回生命里最本真的滋味。”
“那时生活不如意,我只能苦中作乐了!丫头,谢谢你陪了我一晚上。如果现在有酒就好了,我可以‘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樊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云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返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苏老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法,让我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朦胧中,看见他站在高耸千尺的山上,一声长啸,草木震动,山谷回响,吹起了风,涌起了浪。
“梦梦,到家了,赶紧下车!”一阵喊声把我吵醒,原来那是一场梦。回想起梦中那各种各样的美食,以及与苏老的对话,我满意地笑了。
记得林语堂先生是这样评价苏老的:“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已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士人,是生性爱灰谐爱开玩笑的人。”
苏老的一生是困顿的,尽管他从监狱里走来,带着一个极小的官职,却只能以一个流放罪犯的身份走来,甚至带着官场和文坛泼给他的浑身脏水走来,但他虽满心绝望却又满心侥幸地走来。他出汴梁,过河南,渡淮河,进湖北、抵黄州,甚至到了荒蛮之地——岭南,尽管他很狼狈很疲倦,但他在艰难的环境里,仍然笔耕不缀,苏老是个伟大的诗人,他的诗不但有豪情还有逸趣;苏老是一个伟大的词人,他的词《逍遥游》和《齐物论》就为小词之写作开拓出了一片广阔高远的新天地;苏老也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他把对历史和人生的感悟都凝聚在了长江边的赤壁,发出了响彻千古的天籁之音。
每当生活中出现种种的不如意,我愿意停止抱怨工作上的不顺心和生活的烦琐事,每天以积极的心态面对工作和生活,用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事物,就这样,我终于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幸福就在我的身边,我会感谢亲爱的家人为我做的饭菜;感谢我的同事教会了我办公室生存要领;感谢我的对手让我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感谢大自然给予我的阳光和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