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即将湮灭于黑暗,重云撕碎最后一片日光,带动肆虐的寒风扫荡这片荒枯无垠的沙漠。一轮白月隐隐出现在西空,斑斑星点于明暗间微弱闪动,再过一刻钟便进入末陆的暗寒季。末陆是最下层的大陆,行于其上的中上层大陆会在暗寒季依次阻挡大部分阳光,甚至月光,致使末陆一直处于昏暗中,也造就了其八年寒冬一年炽夏的气候。正因为冬夜寒灾而漫长,常年生活于此的拾荒者们都停下沉重的脚步,朝圣一般默默享受着未来八年里最后的光明与温暖,就像明知道会被饿死的人嘴里咀嚼着最后一口食物,贪婪的汲取着最后的味道。
末陆上最贫瘠的大陆,其矿产资源却极为丰富,帝国的采矿母舰就像一直巨大的吸血蝙蝠,每年带走末陆无数的矿产资源。然而帝国没有因末陆的矿产贡献而福泽至此,新法更并没有将末陆的人们算作帝国公民,反而末陆的人民被赋予了最卑贱的社会低位。由于长期被遗弃,这里没有文明,只有野蛮,没有温饱,只有饥寒。同时,这里也是帝国的垃圾场,每天都有上万亿吨的垃圾降落在此。由于末陆气候长年寒冷,不适合植物的生长,加上思想落后,掠夺食物成了最主流的生存方式。帝国的生活垃圾对于匮乏食物的末陆人民来说,却成了最大的福泽,养活了无数拾荒者。
或许在各大浮陆的力场作用下,重云开始聚集并扭转,逐渐形成巨大的凝脂状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就像一直巨大的漏斗直通天地,突然,几道电光在漩涡顶部炸开,映出紫红色的云影,绵长的闷雷过后后拳头大的冰雹像炸开的石块砸落下来。显然大部分拾荒者们早已躲入自己的避难所,因为他们是这片荒漠的土著,早已熟知这气候以及如何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生存,当然也有些初入此地的人被突然而来的冰雹砸伤,轻者鼻青脸肿,严重者头破血流,其中也不乏丧命者。数只饿犬蹲坐在石缝下,它们正盯着路旁已被砸烂的一具尸体,欲食之却不敢迎上冰雨,只能呜咽呜咽的哀嚎。一只中型血鳄大概闻到了人血的气味,在地洞中探出头来,野犬对着它怒吠着,血鳄却不理会,而是朝着尸体奋力跃出,忽然一块锥状的冰石没入身躯,那本就因饥饿皲裂开来的鳞甲瞬间爆裂,只见鳄头扬起惨叫一声便坠到地上,慢慢的有越来越多的冰石继续吞噬着其生机直至死亡。物竞天择,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当然,这对末陆上的人来说早已再寻常不过。
距离血鳄最近的是躲在黄色页岩下的一个瘦小男孩,树皮做的蓑衣明显偏大已经触到地面,两条黝黑细小的胳膊裸露在外面。活着的血鳄对于普通拾荒者来说是要命的凶物,而死的对他们而言是却一周的食物,也可以用鳄皮做一件铠甲,甚至能换些像样的铁器。可这样的机会也同样属于别人,甚至还有那几只野犬,怎样在别人之前取走这机会是下一刻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在死亡与利益的天平前,谁也不敢倾向死亡。他已经一个年没吃肉了,早就忘记了肉的味道,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血鳄,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小的漏斗状漩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石刀。这把石刀的刀柄已经被磨的发亮,粗糙的刀口已经略略发白。眼看冰雨将歇,他像一颗子弹奔向血鳄的尸体,或许是冰块没那么多,他幸运的避开了所有致命的冰石,没入到地洞中。
血鳄的巢穴是个天然的石洞,男孩极力拖着一条比自己重五倍的血鳄,由于太重,他必须走几次才能拉动一次血鳄,路过的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迹。血鳄喜阴,其穴内必有水源,因此越往里走,空间愈发开阔,光线也越来越暗。大约走了三个小时,男孩终于走不动了,停下来生火。火是这个世上生命的保障,不然一夜的寒冷会只会留下一具人体冰雕。火苗就像美丽的骨朵,慢慢绽放,直到足够高不易熄灭 ,男孩伸出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和双脚,映红的小脸上终于裂开一丝微笑。休息了几分钟,身体的劳累终于无法与饥饿抗衡,他拿起自己的石刀在鳄皮开裂的地方使劲划开,拳头大小的肉块很快出现在抖动的左手上,他舔了舔石刀上的血迹,场面有些诡异,他不敢浪费一滴营养,血的味道有些苦涩,忍住干呕的冲动,麻利的拿起精心削好的树枝将肉穿透,架在火上慢慢烘烤。
男孩继续撕割着肉块,只是依然不浪费每一滴血,所以速度不是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又割下两块稍大一些的鳄肉,开始烘烤。只有摄取足够的能量才能熬过漫长的冬夜,油珠从肉上落入火中,火舌似乎尝到了肉的香味,发出斯斯的声音,跳跃的更高仿佛要舔舐肉块。烤肉的香气已经弥漫整个洞穴,男孩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不停的转动着肉块,试图烤的更加美味一些。他耐心而认真地烤着第一块肉,大概又过了一刻钟 ,肉块的外面已经泛起黄色,虽然边沿有些碳化,热油从上面冒着小泡,恰到好处的淹没表面。男孩并没有急着下口,用手蘸了一下油,放入嘴里,丝丝肉香灌入口中,这应该是他吃过最好的食物了。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刺痛他的美梦,不知何时,一个一丝不挂的小人四肢着地俯在那里,活像一直年幼的小兽,直直的盯着他手里的烤肉,光线太暗,只能看到脏乱的头发下并闪动的眼白。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到那双瞳孔中折射出来的贪婪,还有不停的从嘴角流落在地上的胃液。“你是谁?”男孩故作镇定的用右手扬了扬手里的烤肉,左手悄悄扶住掩在腰下的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