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外公:
见字如面,如果真的能见字如面的话,嗯,希望是这样,见字,如面。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毕竟外公您知道,在家里的我一直以来是个话很少的姑娘,但是我想,既然给您写信,我得整理一下语言,我先跟您说说最近大家的近况好不好,那我说了哦。
先跟您说说外婆吧,我想您最挂念的肯定是外婆。外婆她啊,您刚走的那几天整天在没人的时候哭,她不说什么,她心里难受,要是您在的话肯定又会说她,不过您都走了就让她哭哭吧,毕竟是陪伴了她最久的那个人走了,永远的走了,旁人都在悲伤,而她老人家更甚啊。外公你知道吗,你和外婆养的那个大猪过年前就杀了,大舅还说要把猪卖了省得外婆自己也麻烦,但是外婆不让卖,她说那是您生前说要杀的,杀了一家分一点,后来那些表舅还有二姨爹来帮忙杀的,腌肉的时候也是二姨爹腌的,外婆说以前都是您自己腌,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您以前特别有耐心的在那里腌肉,后来吃剁出来的骨头的时候,我觉得挺好吃的,外婆说往年都是外公您剁的,剁得碎碎的,可好吃了,外婆说,您知道她喜欢吃,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不过外公您别担心,我们会陪着外婆的,我会给她打电话的,刚才本来想给外婆打电话,不过我想万一她睡了又把她吵醒就不好了,所以我明天再打吧。那次我和外婆还视频了呢,外婆在大舅家,表妹打视频电话过来,哎呀,外公您肯定不知道视频电话是什么,我跟您说啊,就是在手机里可以看到我们想看到的人,不过无论我们的电话再好科技再发达也再不可能看到您了。我们视频的那天有点冷,外婆穿着她的棉衣,我还逗外婆笑了呢。
还有就是小姨,小姨她说她幸好可以在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照顾您了,小姨又去广东打工了,外公,您别担心小姨,小姨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可多人喜欢她呢。大表哥找了个女朋友,据说人挺好的,其他人嘛,也就那样,我没开学的时候小舅还是到处去玩,还打牌呢,不过呀我也不太清楚,管他呢,反正他以前就喜欢玩,但是您走之后小舅哭得可惨了,他还晕倒了,虽说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外公我跟您说我一点也不同情他,真的,不过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叫他别晕也不可能的呀,,反正外公您也管不了了对不对,我就跟您说说而已。人生嘛,管得了的就管,管不了的就不管,就像外公您生前,听妈妈说您因为有些事情愤怒难过的时候其实我就想跟您说,随他去吧,不管您岁数多大,都得快快乐乐的,希望现在的外公是快快乐乐的。
其实吧,每个人都挺好的,就不说他们了。外公其实我想跟您说我好后悔,以前的时候都没跟您好好说话,也没给您买点好吃的,小时候觉得我的外公呀真是能吃,什么都能吃,还吃很多,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的您真好啊,后来每当您生病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您像以前那样就好了,那我们什么都不吃全给您吃,那我们也是开心的。记得高中的时候买了炸鸡回去,叫你来家里吃,您好爱吃啊,我就想以后多买点,像烤鸭啊炸鸡啊什么的,可是后来就拖着拖着都没来得及买,每次要么是太远了,要么是想着省点钱,觉得以后有钱了再给您买,可是后来啊后来,后来您再也吃不到了。
仔细想想好像没给您买过什么东西,也没好好陪伴过您,我总觉得您以及其他所有的亲人都会一直一直在我的身边,即便我不常常的看到你们,但是我觉得以后总有机会的,反正你们一直都会在,我想看到你们的时候一回头就可以看到,等我有钱等我有时间等我游览完全世界与所有人相处过,等我想起你们我再回头,可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以为而已,我从来都不曾知道,等我有钱等我有时间等一切的一切,这些都可以等,可您却等不了啊。记忆中您穿着蓝色衣服,佝偻着腰,外公我跟您说过没有,您的指甲好硬啊,居然可以用来刮洋芋,记得小时候您烤了洋芋之后用手刮啊刮,刮得黄黄的,看上去我的口水都要出来了。还有记忆最深的就是那次和表妹跟着您去山上放牛羊,那天突然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跟表妹躲在您后面的蓑衣下面,所有的风雨都打在您身上,那天的风雨真的好可怕啊,好像在使劲的撕扯着整个世界,小小的我在您的蓑衣下面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阵风雨来我就害怕的闭上眼睛,要被大风给卷走的恐惧感席卷着我,唯一的一点安全感是来自您的背,我和表妹使劲贴着您的背,您的早就湿透的背,透着汗味和山中草木味道的背。虽然说这一幕是我记忆中最深的,但是好像之前我都没想起来过。那天早上考试前,妈妈打电话给我我就猜到您应该走了,但是我也没怎么着,我依然忙着多看几个题,考完试出考场之后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我突然去看小舅舅的朋友圈,然后我就看到小舅录的视频中您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样子,那一刻我的眼泪冲出了眼眶,我的脑海中就一直环绕着您的那件蓑衣,以及那个下午的风雨和您的背,外公,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您走了,而我不孝到连您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后来第二天晚上和表弟弟回到村子里去表舅舅家吃饭,看到外婆坐在那里吃饭,表弟在外婆腿上哭了,我本来不想哭的,总归是在别人家里你说对不对,你们老人家不是说不可以在别人家里哭嘛,我跑到表舅舅家外面的那条路上蹲下来就忍不住哭了,我觉得心里好难受,梗得难受,我想我好像好久好久没有那样哭了。小时候的我超级爱哭,你还说我磨我妈妈,你说娘想儿,流水长,儿想娘,扁担长。我还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当时我就想,哼,我妈对我对好我肯定对我妈加倍好,外公你就说吧,不过当时只是默默在心里想。毕竟您脾气那么坏,又暴躁,动不动就瞪人,我才不要方面跟您起冲突。不过呀,这些都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了呢。
在我的记忆中呀,您不高兴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又时候还使劲瞪着人,真是个老顽固,不过在我知道您走后的很长时间我记得的却总是你的笑脸,外公您笑起来的时候跟个老顽童似的真可爱。那天晚上表妹带我去给您磕头,其实我忸怩了好久没进去,我实在不敢想象您躺在那个墨红色的木头板子里,不敢想象曾经笑得像个老小孩的您睡在那个里面,跪在灵堂前,烧着纸钱,我又哭起来,我从来没想过死亡这个词会发生在您身上,至少我没想过它会来得那么快,我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总觉得您还是记忆中那个老顽固的形象,尽管佝偻着腰,却健康得生气起来都让人觉得中气十足。可是当听到表妹哭着说再也没有爷爷的时候,我的心又狠狠的梗了一下,是啊,外公,我们再也没有您了。
后来那几天晚上我每天晚上想着想着枕头就湿了,我总也想不通啊,我听着喇叭里放着丧歌,我看着那么多人在忙碌,这些不是以前别人家的事吗,可我一想到歌中唱的离去的人是你的时候,我突然又好像被时光晃花了眼扰乱了心,竟然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他们请了两个人来奏乐,其中一个人很会唱歌,是您喜欢的歌呢,记得以前你很喜欢看一些山歌碟,我偶尔去您家遇到还会取笑怎么会看这么土的东西,可是当我看着那个人在唱的时候我觉得唱得真好,要是您在的话肯定会很开心的,我就想啊为什么以前没有给您买几盘山歌碟片让您看呢,而在您离去之后才想起来我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没为您做,我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外孙女。从前其实并不理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从小听到大也没真正理解过,可是我想我现在懂了,外公,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为您做点事,对不起没有多想念你,对不起您生病的时候也没照顾过您,对不起我尽管学医也没有在您疼痛时给您减轻些疼痛,甚至都没有在您身边好好看您一眼,连您走了都是在电话里听到的,您曾经说我学医嘛以后外婆的风湿就靠我了,其实您说的时候我心虚虚的,我害怕自己什么也学不到,更害怕亲人对我寄予的殷切希望,您说的时候我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我心里也确实一样自己能够为家里人做点什么,我是记得您这句话的,但是我却总觉得愧对您,外公,您不会怪我的对吧,我会记得您的话好好学习,我也会多关心外婆的。
说了那么多,我发现我说的好像挺乱的,也不知道外公听懂没有,唉,您外孙女的思维就是天马行空的乱,不过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也在脑子里打过草稿的,让我能够在写出来的时候看上去思绪整齐一些,那就这样吧。您现在肯定在天堂里,远离了凡尘俗世,远离烦恼忧虑,远离劳累苦痛,这样挺好的。嗯,我们所有人都很好,我们都会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勿念!
愿您在天堂里再没有病痛,开心安乐!
此致
敬礼!
您的外孙女
2017.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