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北顾毁长城
下面我们着重来说一下将星璀璨的刘裕时代最后的宿将——檀道济的归宿和元嘉草草的经过。
宋文帝解决了辅政大臣之后,终于可以独断朝纲了。公正的地说,三巨头留给宋文帝一笔不错的政治遗产。从经济上来说,经过东晋末年的义熙土断,政府的税赋得以增加;刘宋建国以来实行了一系列缓和阶级矛盾的政策,促进了政治的清明。而此时刘宋的主要外部敌人——北魏也处于新君刚刚即位的情况,所以说,宋文帝在位初期政通人和,内外俱和的最佳时机。
为了想超越自己的父亲,就必须在对外作战中取得重大的突破,最低限度也要将少帝时被北魏夺走的河南之地再抢回来。元嘉三年到六年间,宋文帝组织了对北魏小规模的试探进攻的同时将檀道济从前线的南兖州刺史调任江州刺史,看似地位上升,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逐渐将他边缘化。
这几年,北魏正和他的北方邻国柔然处在胶着的战争状态,如果这个时候刘宋能够和柔然或胡夏等政权取得联络,共同灭魏不是不可能,但是刘宋对北魏却更多地采取的是虚张声势的外交恫吓,相反,北魏的太武帝拓跋焘却看穿了刘宋的胆怯,置刘宋于不顾,集结所有兵力,一鼓作气彻底解决了北方的柔然,使之不再成为北魏的后顾之忧。同时一步步蚕食关中赫连氏的夏政权。
元嘉七年(公元430年)三月宋文帝决议北伐,目标就是河南之地。但是很可惜,在出兵北伐之初宋文帝就出了两记昏招。
第一,在军马未动前,宋文帝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派出使臣,告知北魏君臣:河南旧是宋土,中为彼所侵,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意思很明确地告诉了对方刘宋即将用兵河南,而且只打河南,不会进攻河北之地的军事意图。
第二,没有任用宿将檀道济,而是由皇族刘义欣为统帅,心腹到彦之为前线总指挥。刘义欣是纨绔公子,到彦之则是没有大战经验,这样的组合焉有不败之理。
战争初期,运气不错,魏军主动后撤,刘宋轻而易举地收复了河南之地,并将战线推进到了黄河岸边。
魏军之所以行动迟缓,其实是因为关中的赫连氏的胡夏配合刘宋对北魏的袭扰,于是拓跋焘决定先集中兵力对付夏国。同年十一月,魏夏的战事基本结束,北魏大破夏国,这样一来,北魏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刘宋了。
而刘宋军预计北魏不会在今冬过河进攻,所以河防开始松懈,并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将流失在河南境内的礼乐文物运回建康的行动上。
然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北魏利用黄河河面结冰的时机,由刚刚消灭了夏国的主力军从西线孟津等渡口跨过黄河进击刘宋,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宋兵败如山倒,一时间河南之地相继陷落。刘义欣和到彦之节节败退,宋文帝无奈只得再次启用檀道济。
第二年正月,檀道济到达前线,挥师往救滑台,军至寿张(今山东东平西南),遇魏军对峙。檀道济领军奋勇前行,大破魏军,并乘胜北进,前后二十余日,连战三十余次,宋军多捷,进抵历城(今山东济南)。
随着战争的深入,宋军的粮草开始吃紧。檀道济军中叛逃的兵士把宋军缺粮的情况告诉了北魏的将领。北魏就派出大军追赶檀道济,想把宋军围困起来。宋军看到大批魏军围上来,军心动摇。檀道济却命令将士就地扎营休息。当天晚上,檀道济亲自带领一批管粮的兵士在一个营寨里查点粮食。一些兵士手里拿着竹筹唱着计数,另一些兵士用斗子在量米。魏军探子偷偷地向营里望了一下,只见一只只米袋里面都是满满的。他立即报告主帅,说檀道济营里军粮还绰绰有余,魏将以为前面来告密的宋兵是假投降,来诱骗他们上当的,就把投降的宋兵杀了。其实,檀道济在营里量的并不是白米,而是一斗斗的沙土,只是在沙土上覆盖着少量白米罢了。这就是檀道济“唱筹量沙”的故事。
但是局部胜利并不能改变整个战局,第一次北伐就这样草草收场。
经过这次失败的北伐,宋文帝烦闷得生起病来,既有对时运不济的懊丧,也有对檀道济威望提升的担心,病情时好时坏,公元436年(元嘉十三年)春,宋文帝再次发病,而且病势凶猛,宋文帝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害怕檀道济手握重兵会有不利于皇族的举动,于是将他召回朝廷,交给掌刑狱的廷尉。诏书说:檀道济辜负皇恩,而且有谋逆的举动,按刑处斩。
于是下令逮捕檀道济和他的儿子等八人,都在廷尉处斩首。
据说檀道济见有人来逮捕自己,脱下头巾掷到地上说:“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消息传到北魏,魏军将领弹冠相庆:“檀道济一死,南方就再没有可畏惧的人了!”
果然,南朝在军事上从此转入守势,北朝则占据主动地位,屡次南征。后北魏曾南征至长江北岸的瓜步,宋文帝刘义隆登石头城北望,面有忧色,不由得长吁道:“如果檀道济还在,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
宋文帝当初是握了一手好牌的,可惜这个能在国内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君主却在对外战争中操之过急又疑心重重、所用非人,结果错失了恢复江山平定天下的机会。可以说宋文帝怀着“封狼居胥的野心,却得了个草草收场的结果。
宋文帝当政之初,在解决三巨头的同时,也失去了一批政治上的熟练工,不少三巨头时代有经验的官员也同时被挤出了中枢系统。代之而起的是一批年轻的宗室皇族以及宋文帝原先潜邸的随从。即便是四顾命中的王弘,也因为受到排挤而隐退。人才缺乏,也许才是宋文帝北伐失利的最根本的原因。
没有人才,同时又不信任宿将,在北伐的准备期和前期将最有统帅经验的檀道济调离前线,却派了一个纨绔一个棒槌去领军,致使军中的行伍老兵们失去了方向,不得已各自为战,最后被敌人各个击破。北伐中,尤其是后期北魏的反击中凋零的将星不计其数。既是是后来宋文帝发动的第二次、第三次北伐的时候,有一批年轻的战将成长起来,但是始终无法超越檀道济甚至刘裕当年的高度。
时也,运也,终是中国传统的猜忌心这个自身缺陷所致。
所以几百年后,当辛弃疾重游镇江北固山刘裕的故居时会发出那样的叹息。元嘉草草,错失的岂止是一阙《永遇乐》。
(全篇完)
文 | 云间大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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