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已过五十二个春秋,回首过去,令我怀念的应该是在县委会大院里的那些日子。
八十年代初,我上初一,由于爸妈在县城下面的区医院上班,距离县城有六七十里路。那个年代交通不便,遇上下雨天更觉的长路漫漫!
爸妈为了我们姐俩能在有英语课的县一中读书,便托关系在县委会大院里寻了一处简易房从农村学校转了过来。虽然房面积只有几平方没有厕所更没有自来水但能放下一张书桌和一张床在当时也已经是很好了!
农村到县城读书的孩子,住校的寝室都是几十号人一起住的大通铺!同桌的好友参观了小屋还艳羡地要留宿…
简陋的小屋我们一待就是六年,一直到高中毕业,爸妈才调回县城。
能住在县委会大院里的都是县城里各个机关的领导及家属。大院的布局俯看像“非”字型结构。中间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两边分布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住着两户的但更多的是住着有六户的,后来知道住两户院子里的都是局长以上的大官。
我们住的小屋是七十年代留下来防地震的小仓库。
那个年代阶级分层很明显,比现在要赤裸的多。当权者为大!不似现在,有钱的生意人社会地位也能和做官的比肩了。
大院里爸妈为数不多认识的熟人里,也都是他们卫生局系统的大大小小的领导,见面偶遇时的寒暄虽有言语间的关切但总有居高临下之嫌,唯盼下次不遇。
现在想来经年久脱的自卑心理怕是从那时候便早早地植耕于内心了。
因为我和姐在老家学校的成绩每年期末发榜都在前三,爸妈这才下决心忍受分离之痛,把我们转学到县城读书,当时在乡医院也算是首屈一指了。随后那些年,乡医院里的学弟学妹们也都依我们为榜样,陆陆续续地就读于县一中。还有的考上了名牌大学。
其实十几岁的我们心里上需要成长远没有像我们父母想象的那样可以忽略不计…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却做不到像当年的父母那样“狠心”。自以为在孩子世界观没有成熟的形成期,那心里不可明述的成长之痛唯有在父母的陪伴下才能得到及时的安慰!
当时住的小屋条件很差,没有自来水。每次屋里的用水铁皮桶见底需要到对面叔叔阿姨家接水的时候,也正是我和姐姐鼓起勇气最艰难的时刻!张口难,更难的是对面叔叔家的门总是关着的…需要敲几次才能有人应门~其实叔叔阿姨们是真的没有听到!
参加工作后,遇事便咬牙硬抗,不愿意求人,许是和少年时期的经历有关。其实不好!一个好汉还要三人帮呢!
十几岁的花季,本身就是敏感的年龄,再加上外部境况的不对等,更多的是爸妈不在身边的原因,本就有些内向的我们,就越发的少言寡语。总是学不会自然大方地与人交往,其实那时候周围的邻居却都在暗地里教育他们的孩子向我们学习,这些事妈妈怕我们骄傲,后来才不经意间说与我们听的。
六年中,爸妈只有借着来县城开会的机会才能有空探望我们。每次来,总是发现我们的衣服裤子不是短了就是破了要么该需要换新的了…
记得柳树发芽的时候,有次妈妈来了。带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桃酥!妈妈骄傲献宝似的说是她同事去上海给带的(那年代什么吃的用的都是上海产的为最好),等妈妈帮我们急切地打开时,包装内纸上都已被浸透了油,有股怪味。饼干放的时间太久了…当时我和姐姐竟然觉得是美味给吃完了,后来也没有拉肚!要是现在,一定会厌恶地置于垃圾桶了!
那些年,爸爸在乡医院里当主办会计。来县城开会的机会比当化验员的妈妈多。记得每次只要是爸爸来了,我们就都能到他所住的旅馆里蹭个热水澡,不然外边公共澡堂大池子里弥漫的水蒸汽夹杂的汗臭味会把人憋死。
我们住的小院里有位卫生局股长的老婆,我们称呼她常姨,她对我们很好。每当我们晚间熬夜看书太晚时,她总是会敲敲我们的窗玻璃,催促我们该关灯睡觉了,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祥!尤其是高考那年夜晚苦读,她还时不时地过窗送我们俩热腾腾的荷包蛋吃,碗里放的红糖多多甜甜的,至今都心生暖意。还记得当年,为此感动,做了一篇叙事文,题目是《我的第二个妈妈》!
大院里的生活,现在想来总会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纤弱的少女留着齐耳的短发,每天背着妈妈做的军绿色的布书包,走在长长的院道上,低着头,自顾自地奔走与学校和小屋之间,尽管路边偶有探出院外的迎春花在风中招展,院墙内还有欢快的笼鸟在啾啾鸣叫,但是少女的内心却是孤寂的,像一棵小草。努力地在挣脱瓦砾的遮压,只是为了快快地长大,寻求远方那广阔的自由天地…
再后来,我考上了中专,留在了现在这座城市,也带上了自己的父母一同生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蔚蓝,摆脱了自卑的桎梏。活的很阳光。
儿子也已上了大学,工作在银行。如今他像朝阳般地成长着,尤其自信满满,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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