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子的一周七天里有六天,唐久都觉得吴柠檬是个烦人的姑娘,还有一天,唐久会觉得吴柠檬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姑娘。
在唐久和吴柠檬还没出生的时候,唐家和吴家已经是关系十分好的邻居了。唐久后来听家里人说,当时两人的妈妈刚怀孕的时候就说好,如果生下来是一男一女,以后就让两个孩子结婚。然后唐久呱呱坠地。又过了两个月,吴柠檬也出生了。大概这就是天注定的青梅竹马吧。
从幼儿园开始,别家男孩子光着两颗屁股蛋在草地上撒野的时候,小唐久的后面都跟着一个整天哭鼻子的小吴柠檬。所以小唐久没法像其他男孩子一样脱下裤子光着屁股蛋,他的裤子一定要好好穿着,一是为了不在异性面前露出隐私的部位,二是为了让嚎啕大哭的小吴柠檬能抓着裤头,她一抓着就不哭了,还会“久哥久哥”地笑着叫。
小学的唐久被周围的男同学笑话一直和女生玩,说他们俩不知羞。等到初中的时候,班里最八卦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传着“唐久和吴柠檬在偷偷谈恋爱”。后来吴柠檬初二短暂地和其他班的小子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这句谣言才慢慢被淡忘,直到吴柠檬分手后,谣言又被提起,并且愈演愈烈。大家都传说“唐久吃吴柠檬的醋,把她男朋友揍了一顿才导致吴柠檬分手”云云。甚至老师都在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过唐久,什么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啦,什么打人是不对的应该去道歉啦之类的。
中考结束后唐久考上的高中离家里很远,于是唐家爸妈决定搬家。唐久的生活就这么平静了一段日子。没想到两个月后,吴家又搬到唐家隔壁来了。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吴柠檬当然也考进了唐久的高中。
之前我们说过,高中时光的一周七天里有六天,唐久都觉得吴柠檬是个烦人的姑娘。这是因为周一到周五的时候,他们都要一起上下学,而周日的时候,家里人又给他们报名了同一家补习班,吴柠檬还是喜欢黏着唐久,然后“久哥久哥”地叫。
每天下课之后,吴柠檬就会缠着唐久绕一条远路回家,只有那条路上才有吴柠檬最喜欢喝的奶茶店。吴柠檬每次都要在柜台上看着菜单纠结很久,然后点一杯加糖的大杯波霸珍珠奶茶,再笑眯眯地回头问唐久:“久哥,你喝什么?”。其实唐久也很喜欢这家店,但他可不想让吴柠檬知道。于是每次吴柠檬问他的时候,他就会假装看着菜单想了很久,然后点一杯柠檬养乐多。等到他们各自回到家的时候,唐久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已经播了一半了。
但是一到周六,也就是唐久看不到吴柠檬的那一天,他会变得很焦躁。有那么几瞬间,唐久怀疑自己的焦躁来自于对吴柠檬的想念,但是他情愿把这种焦躁归结于喝不到柠檬养乐多。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焦躁是因为见不到柠檬还是喝不到柠檬。
尽管吴家就在唐家隔壁,唐久也不会去敲吴家的门找她。通常他会先换好外出的衣服,然后用手机给吴柠檬发消息:“喝奶茶吗?”,等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就能看到吴柠檬笑吟吟地站在门外说:“久哥,喝奶茶去啦~”。这一刻,唐久总觉得吴柠檬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姑娘。如果吴柠檬穿着小裙子配小皮鞋加黑丝袜,唐久还会毫不吝啬地称赞“真好看”。
然后两人绕大老远的路,只为了各自手捧一杯波霸珍珠奶茶和柠檬养乐多回家。
如果到了放假的日子,那境况就大不相同了。放假的时候,唐久既不觉得吴柠檬烦人,也不觉得吴柠檬可爱,只会觉得特别想喝柠檬养乐多。每年的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都刚好在放假这个时间区间内。
这天就刚好是情人节。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唐久就醒了。纯粹是因为兴奋而睡不着,就像小时候学校组织春秋游的时候,小孩子们都会很早起床一样。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唐久打算第一次主动敲吴柠檬的门找她约会。其实放假时他们俩也经常一起出去,不过从未在情人节这一天出去。重要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情人节,而且唐久打算在今天表白。事实上唐久早前就渐渐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因此也早早地准备起了计划。
吴柠檬之前一直说想去城南边新开的游乐园玩,唐久狠心把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用来买了两张游乐园的套票。计划是一起去游乐园,下午先随便玩一下各个项目,最后带她一起上摩天轮表白。
虽然计划很容易想,但要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往往都没那么简单。唐久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钟头,才下定决心起床换衣服。仔细检查了门票已经放进包里后又酝酿了很久,唐久才向隔壁走去。又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好久,唐久终于敲了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问是谁呀?”
“柠檬,游乐园去吗?”唐久把前两个字念得中气十足,后来却越来越轻。
里面没发出任何声音。唐久又稍微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啊,好,你等我换下衣服。”
五分钟后,大门“啪”地一下被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唐久眼前。
眼前的吴柠檬脚上穿着一双黑亮的小皮鞋,黑白相间的百褶裙下只露出穿着黑色丝袜膝盖和细长的小腿。上身是一件灰白色的卫衣,肩上斜挎一只黑色小皮包,脸上画了淡妆,脸蛋显得白白的。
唐久心中暗暗惊呼,真好看。
尽管和平日的着装很不相同,吴柠檬依旧以一副鬼马可爱的神态问:“怎么久哥今天要请我去游乐园啊,莫不是喜欢我呀?”
唐久感觉脸上微微发烫,临时找了个借口回答:“我今天感觉太无聊了,临时起意罢了。”
“啊?临时的?那不是还要排队买票?”
“那你去不去嘛?”唐久觉得有点骑虎难下,这时候肯定不好意思拿出门票说很早之前就买了,于是打算先打个哈哈,然后到时再假装去买票。
坐巴士到游乐园附近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两人在附近的快餐店简单地用完了午餐,一起向售票口走去。
虽然已经是中午时分,售票口前仍然是一条长龙蜿蜒地延伸着。排在队末的唐久和吴柠檬并看不到售票口,已经被人群给挡住了。
“柠檬你去旁边等我吧,我去买票就好。”唐久其实想的是趁吴柠檬不在队里,先排了一会儿队,再把事先买好的票拿出来,假装是买好的。
没想到吴柠檬不同意:“不行,这么长的队,久哥一个排太惨了,让我来排好了!”
唐久拗不过吴柠檬,只好说:“那我们两个一起排算了。”,心想这次浪费了好多钱,不知道还够不够钱再买两张票,暗自捏着钱包紧张。结果买票的时候,吴柠檬一定要AA制,唐久为了钱包着想也同意了。
进园前又排了好久的队,实际进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唐久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啊柠檬,害你等了这么久。”
“嘻嘻,没关系啦久哥,和你一起出来玩很开心啊。”吴柠檬边回应,边拉着唐久跑去最大的过山车项目前排队。
唐久突然想起,当时吴柠檬告诉他想去游乐场就是为了玩过山车的,顿时又觉得后悔起来,过山车是唐久最害怕的项目,简直可以说他宁愿死也不想做过山车。为了不让吴柠檬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唐久决定豁出去舍命陪君子,硬着头皮和吴柠檬一起站在过山车的队伍里。
据说这是过山车是整个园里最热门的项目,其中有一段是完全垂直地往下冲,冲到地道中再飞上来,旁边会扬起一阵水花,特别爽特别刺激。吴柠檬兴致勃勃地给唐久介绍这个项目的玩点,殊不知唐久越听越害怕,甚至感觉浑身渐渐僵硬起来。
约莫又排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坐上了过山车,脸色发青的唐久旁边坐着一脸兴奋的吴柠檬,模样煞是喜感。
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过山车慢慢攀上最高点,倏地滑下,又惊起一片叫声。扬起的水花拍在水面上,仿佛在为人声伴奏和弦。
等到实际坐过了之后,唐久反而觉得过山车没那么可怕了。他转过头对坐在旁边的吴柠檬说:“这过山车还挺刺激的,不过让我再坐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会考虑考虑。”
只看见吴柠檬白白的脸不知何时变得红扑扑的,爱说话的她轻轻点了下头没有作声。唐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真紧紧攥着她的手,连忙松开了手,手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没想到吴柠檬又把手伸了过来,趁唐久没反应过来,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笑嗔:“捏得我痛死了!”唐久手臂上也留下了一块红印,觉得火辣辣又甜丝丝的。
接下来唐久带着吴柠檬一起玩了些诸如旋转木马之类的轻松项目消耗时间,一直玩到傍晚。吴柠檬玩得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唐久越看越觉得可爱。
两人在园区里吃了两份套餐,吃完后出来,发现游乐场正在举办情人节的游行演出活动,两人跟着拍了好久的照。等到演出都结束,已经将近九点了。唐久还想着自己准备的计划,向吴柠檬提议去坐摩天轮。对方也表示很想去,于是向摩天轮走去。
没想到最后一批的摩天轮已经登上去了,两人扑了个空,工作人员抱歉得表示,等下需要进行例行检修。
唐久有点懊恼地蹲在地上,想着如果早点过来就好了,这下气氛很尴尬,都不知道该不该表白好了。
吴柠檬温柔地把手放在唐久肩上“久哥,没事,我们去那边坐下呗。这摩天轮转着从外面看也挺美的。”一边用另一只手指向对面。唐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张正对着摩天轮的长椅。
两人不近不远地坐着,颇有默契地一同安静地望着摩天轮。摩天轮转得很缓慢,这时候大概才转了四分之一都不到。外面是节日专属的装饰,粉色的灯光闪烁,慢慢从一朵花变成了一个爱心。
吴柠檬率先说话:“久哥,帮我去买杯奶茶好不好,我没钱了”说完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唐久默默起身去了。不久就回来,手里拿着两杯饮料,他将一杯送到吴柠檬嘴边,她喝了一口后便咂嘴大叫:“久哥!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酸!”
“柠檬养乐多啊,你叫柠檬,怎么一直都吃不了柠檬啊。”唐久一脸坏笑,把另一杯放在吴柠檬手中,又喝了一大口柠檬养乐多。
“名字又不是我起的,柠檬太酸了,你怎么这么爱喝?”
“不会啊,柠檬加糖可好喝了。”
摩天轮刚刚转了小半,外面的爱心灯光已经分成了好几个五彩的小爱心,跟着摩天轮的步调旋转着。
唐久深呼吸了几口,脑内飞速地旋转着如何开口,最后决定先清了清嗓子:“咳咳,没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好烂的台词,说完唐久就后悔了。
“是啊久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一直跟着你吗?”
“你那时候特别爱哭呢,现在却变成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姑娘。”
“真的假的。”吴柠檬一边问,一边已经“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真的啊,其实我……”唐久话没说完,就被吴柠檬打断了。
“久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大家都传我们在一起的事吗?”
“当然记得了!那群八婆,在班里传来传去的烦死了。”唐久不敢看着吴柠檬,他听到旁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当时我也觉得很烦啊,明明我和久哥只是青梅竹马关系好而已。”
唐久心里“咯噔”一下。
吴柠檬接着说:“然后为了摆脱这种谣言,刚好隔壁班的男孩子找我表白,我就答应了。然后果然就平息了谣言。”
“那小子……”
“没想到那人只是随便玩玩的,同时和好几个女生玩在一起。虽然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一个人偷偷地哭。只有久哥才发现我不开心,问我怎么了,还为我出气,打了那个男生,虽然打人不好,我还是觉得你好帅气。”
唐久感觉有点脸红:“没有啦,我是特别气不过,敢这么欺负你。不过我也没打他啦,那群人传的太邪乎了,我只是找他讲道理去了。”
“啊?真的啊?连我也不知道,那你太惨了吧,被传了那么久谣言。”吴柠檬调整了下呼吸,继续说,“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嗯,很帅……,然后他们再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挺开心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搬家呢?”
“啊,那是家里决定的啦。”
“我还以为讨厌我呢,只好强烈要求父母又搬到你家旁边,嘿嘿。”
摩天轮快要转完一圈了,所有的爱心又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粉色爱心闪烁着。
“久哥,其实我……”
不等吴柠檬说完,唐久捧起她白皙的小脸,亲了上去。
短暂的触电的感觉贯通全身,嘴里充斥一股奶香。唐久心想,这是奶茶的味道吗,还是她本身的味道呢。
吴柠檬吓了一大跳,赶快把头缩了回去,脸红到了脖子根,轻声说:“久哥,你干嘛……”然后又把头伏到唐久肩头,用小小声音说:“还要……”
唐久没听清,问:“什么?”
吴柠檬不再作声,把头紧紧埋在唐久的胸口上。
唐久伸手轻轻抱住吴柠檬,低头含情地看着她。这时唐久隐约发现,她的小皮包里也有两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