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呓语(原创)
年后,侯振河好歹也不愿去上学,他要和发小方武子去无锡打工。老家有许多人在无锡,起先是去无锡芦庄种菜,后来尝到甜头,拖家带口托亲靠友慢慢侵蚀占据了无锡的东西南北大街小巷。在街上走几步就能碰见一个说老家话的老乡。在这洪流中,也难免泥沙俱下,夹带去一些行为不端的混混儿。侯振河的一些不学好的同学,也混迹其中,隔三差五就惹事生非,打架斗殴,无锡本地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大哥侯振江坚决反对小弟去无锡,一方面,侯振河的许多混混同学在无锡胡作非为,他担心小弟会被带坏了;另外,自家兄妹亲朋大都在南京发展,即使出门打工,首选地也应该是南京,而不是去人地两疏的无锡。晚上,母亲在振河床边坐下,试图还想让振河回心转意继续上学。侯振河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执意不再读书。他说,干什么都行,就是不想读书了。母亲严肃地说,你可要想好了,是你自己坚持不愿读书的,可不是我们不让你读,日后可不许后悔,埋怨我们偏心,只供你两个哥哥读大学,偏不供你读书!侯振河说,我不怨你们,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知道九头牛也拉不回小儿子了,振江父母亲拎上瓶酒去找振江的叔叔。叔叔家住庄西头,两层小洋楼是村里一道美丽的风景。叔叔家是全村第一个住上楼房的。早年,叔叔在内蒙当兵,是坦克兵,立过三等功,后来又服从调配调到炊事班炒菜,因工作勤勉,升为炊事班班长。退伍后,一直在南京的饭店做厨师。这次振江父母便是和自家弟弟商量带小儿子侯振河去南京学厨师,以后有个手艺也好混碗饭吃。叔叔应下了此事,年初八他带上侯振河去了南京。叔叔上班的饭店位于上海路上,五台山体育馆附近。饭店在一栋商务办公楼内,装潢考究,环境雅致,虽身处闹市交通畅达之地,却难得之幽静。侯振河每天除了要摘菜,还要按叔叔的要求把一些难度不大的菜切好放置在盘子里。一个厨房里有三个厨师在炒菜,叔叔是厨师长,总揽全局。莺歌燕舞的服务员们,不时过来催菜,有时趁机从盘子里夹块菜解馋。侯振河忙得手脚不得闲,一个大眼睛服务员见了侯振河的窘态,不落忍,挽起袖子,过来帮忙。侯振河见有女孩子来搭把手,忙起来更起劲了。渐渐熟悉了,大眼睛女孩一有空闲便凑过来,和侯振河说话解闷,事情也就做得快了。晚上,下了班,大眼睛女孩也会拉上侯振河,逛逛五台山体育馆,有时也去湖南路夜市,不为买东西,就图人多热闹,看个新鲜。大眼睛女孩是芜湖人,去年来店里上的班。她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混的熟,是个性格开朗泼辣的姑娘。厨房里的活永远忙不完,摘菜,洗菜,切菜,搞卫生。别人没事可以闲下来抽支烟,他却不行,叔叔要侯振河多长点眼力见,不能等人派活,要眼里有活,更要多看多学师傅们的炒菜技术。叔叔是个胆小谨慎的人,有这么好的手艺,没胆量自己开饭店,白白给人家挣大钱。晚上躺床上和叔叔提起开饭店的事,叔叔说,开家饭店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要投一大笔钱不说,还要有固定的关系户常来消费,遇到什么事,还得上面有人摆平,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饭店老板狗子是个混混,坐过牢,在这一片没人敢找他的喳。老板娘是狗子的姘妇,俩人并未结婚,只是同居在一起。老板娘有个漂亮女儿,年芳二十,瘦高个儿,细长腿,皮肤白嫩,胸部挺挺的,爱登一双黑色长筒靴,露出一小截细白腰肢,小肚脐时隐时现,很招人惦记眼馋。这女子,给侯振河的感觉是傲气外加娇气。她从不主动与人说话,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侯振河心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又有个有钱的妈吗,得瑟什么呀!一有空,大眼睛女孩总缠着侯振河,侯振河喜欢聊他在农村老家的事。有时是讲和大哥侯振江他们围鱼的趣事,有时讲半夜和父亲去野外稻田下黄鳝笼的往事,有时讲和发小方武子一帮人拜把子练武的事。总之,大眼睛女孩总睁大一双好看的眼睛,鼓励似的,期待他继续讲下去。可侯振河哪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讲呢,反反复复也只这些了。至多再说上些有一年冬天雪下得有多大多深,哪一年发洪水,淹了多少田,然后村里人直接去田里下网捕鱼。哪一年发生了蝗灾,蝗虫铺天盖地飞向农田,吃光了庄稼。又哪一年干旱,土地四处张开嘴,饥渴难耐,颗粒无收。当然,有些是他听来的,他也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在店里,侯振河还是有点嫉怕老板娘的。她每次走过侯振河的身边,总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望向他,生怕他搞坏了哪盘菜。这个半老徐娘最有心计了。夏天,厨房里酷热难挨,她会递上瓶冰水给侯振河的叔叔,有时用湿毛巾替侯振河叔叔擦把汗,嘴里说着,侯师傅,你歇会吧,天太热了。然而,其它几个师傅和侯振河就没这个待遇了,纵使他们热汗淋漓,也享受不到老板娘的半瓶冷饮送到手上,更谈不上擦汗了。倒是大眼睛女孩,有时会心疼地为侯振河抹掉一串串的汗珠子,还不忘关心几句。这令侯振河心里比喝多少瓶冷饮都舒坦。为了练刀功,侯振河把收集来的客人吃剩的西瓜皮作为演练对象,把一大盆西瓜皮,按不同刀法反复练习,他想尽快学会配菜炒菜,早日离开这个地方,独自闯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