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十三妹喂完鸡清理完鸡舍早早就回了家,贺小武带着贺明林回到家的时候吴十三妹刚好用完早餐走出大厅,她看见父子俩走进门来,她突然不再惧怕病毒感染,直接上前摸贺明林的额头,手掌传来的温热感使她有九成的把握判定贺明林发烧了。
“这么快就回来啦。”
“你这肯定是发烧了。”
“没挂点滴吗?”
“难道只打了屁股针?”
“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不用打。”
“阿妈,你别担心了。”
“干嘛不用打,打完针会舒服很多啊,这样你下午的考试也能轻松一点,没那么难。”
“没事的,下午的考试我能行。”
贺明林坐下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
“医生说有发烧的症状就算阳了。”
“我现在的症状和二哥很像。”
“应该是阳了。”
吴十三妹急忙回了句“没事”。
“如果我像二哥那样隔离的话就没有人照顾他了。”
“而且家里的活也没人干。”
“全部丢给你们的话那你们肯定忙不过来,工地你们肯定也去不了。”
吴十三妹再次回了句“没事”。
吴十三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明林,阿妈这几天认真想过啦,咱不怕感染,也不隔离,阳了就阳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考试咱也不怕,跟老师说一下她应该会理解的吧?”
贺明林微笑,回道:“会”。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说道:
“现在都九点半了二哥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我去给他送饭。”
吴十三妹立即将想站起来的贺明林按下,柔声说道:
“你不用去,妈去就行啦。”
“医生叫你多休息你就多休息。”
“妈去就可以”。
贺明林不再坚持,无奈上楼回自己的房间躺下。
贺明林考试的时候虽然身体虚弱头脑晕眩,但好在他之前复习的时间够长,准备够充分,所以试题并没有难倒他。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俗称跨年之夜,中国人每年都会经历两个跨年之夜,一个新历十二月三十一日,另一个农历十二月三十一日,一个拥有中国人独有的浪漫仪式感,一个属于源远流长的传统节日除夕夜。
贺明林这时的嗓子已经化为了网友所说的“刀片嗓”——嗓子像是吞了很多刀片一样,说话呼吸间都会产生痛感。感冒的程度与第一天相比加重了不少,鼻涕大股大股地从鼻孔中流出,发热仍在持续,白天的体温保持在38℃左右,到了夜里就会使劲往上窜,最高能达39.8℃,被子、枕头、毛毯全被汗水浸湿,一晚上好几次不是被热醒就是被冷醒,有时候还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骨头在钝痛。
所以一到夜里,贺明林的内心就变得无比恐惧。
往年的跨年夜,中国每家每户必将阖家欢乐,热闹喜庆,但今年不知有几家人能保持住以往的喜气。
贺明林犹记得去年的跨年夜在学校草地上和舍友们堆雪人的热闹场面,那时候他们的身体是多么的有活力,嗓音是多么的明亮,笑颜是多么的明媚,他们喊出的那声“新年快乐”是多么的铿锵有力......
今年的他们只能躺在床上通过视频通话的方式互道“新年快乐”,声音有气无力,脸色略显苍白,笑起来更是不堪入目,通过屏幕各看各生了病的样子,都像是在照镜子。
元旦节当天,贺明杰起了个大早,他直接跑去县人民医院,只是为了做一个核酸检测。他的嗓子已经恢复了正常,头也不疼脑也不晕,鼻子异常的通顺,脚步异常的轻盈,新年新气象,县城的风变得异常柔顺,县城的草变得异常可爱,行人也不显得像去年那样沉闷,似乎太阳也有一丝丝要探头的迹象。
吴十三妹今天早上与以往比起来晚了一个小时起床,她的症状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发作的,她半夜里因为头疼脑热被迫从睡梦中醒来,醒来之后就一直浑身难受骨头发痛,好不容易熬到凌晨六点才能再次入睡,但很快又醒了过来。
贺明杰回到家中的时候刚好撞见母亲从房间出来,贺明杰只看了一眼母亲苍白的面容就断定母亲阳了。
于是他开始主动承担起母亲该干的活,煮粥、熬汤、喂鸡、清鸡舍,摘菜做菜做饭一件不落,而且做得漂漂亮亮。
所幸答应余枝兰照顾余梅两周的期限已满,从今天开始,贺家妇人不再需要去帮余梅包药,也不用再去给余梅送饭,不然贺明杰怕是连这些脏活也要去帮吴十三妹一起做了。
贺小武身为吴十三妹的枕边人自然也逃不掉病毒的袭击,俗语有曰:夫妻本为一体,理当有苦共担,在天同作比翼鸟,在地同为连理枝,患难相与共,有福应共享。贺小武与吴十三妹一起阳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贺明杰看到母亲脸色的那一刻便已预料到。
贺明杰还知道,远在广东深圳的大姐贺明珠以及广东中山的大哥贺明豪也都阳了。虽然他自回到家之后就再没出过房间,但并不意味着他消息闭塞,如今的时代,手机已渐渐成为人们的眼睛和耳朵。
如今的贺家,五个小阳人,一个阳康人,贺明杰注定要挑起大梁。贺明杰对于照顾小阳人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阳了的人胃口不佳,甚至会失去味觉,所以他今天并没有做白米饭,而是熬了一大锅瘦肉粥,他还在粥里面加入红枣和枸杞,最终贺家三个小阳人喝得不亦乐乎。
元旦佳节,虽然有丝丝明媚的阳光,但毕竟是深冬,气温还是低得可怕,身体虚弱的人离开烤火炉一刻便开始浑身发抖。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贺明杰还是坚持替家人手洗衣服。
网传小阳人的衣服不能放进洗衣机洗,也不能和健康的人的衣服混着洗,所以贺家的洗衣机已经闲置了好几天。
吴十三妹下午一点钟的时候身体温度突然升到了40℃,贺家人都吓坏了,为了就近医治,贺明杰骑上家里的小电瓶车带母亲去隔壁村的一个私人诊所打针。
诊所大夫听说是因为发烧前来打针的人,立马就将门锁起避而不见,贺明杰在门口大骂几句庸医之后只能愤然离去。
随后他带吴十三妹来到镇上卫生院,起初卫生院的医生也向他们表示不建议打点滴,但当听到吴十三妹高烧40℃的时候就改了口,赶忙迎着他们进卫生院。贺明杰一直陪着母亲打点滴,母亲怕他被二次感染想找贺明林来替换他,但最终被他拒绝。
贺小武与贺明林虽在家卧床休息,但仍担心吴十三妹的情况,轮流不断给贺明杰打去电话,贺明杰在确认母亲体温降至38度的时候才给他们回去电话。
下午六点钟吴十三妹体温降至正常,点滴也在这时候滴完,贺明杰与母亲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贺小武与贺明林已经从床上起来站在门口等候他们。
贺明杰进家门后立马开始准备晚饭,晚饭他打算炖一道玉米排骨汤和一道炒胡萝卜丝,用以补充营养促进消化。往常整日劳作的吴十三妹突然闲下来使她感到极为不适,她也不愿一直待在烤火炉旁烤火,就跑进厨房想要帮贺明杰洗菜切菜,可贺明杰怎么愿意让她触碰冷水。
于是她就被贺明杰请出厨房,最终吴十三妹只能返回大厅与贺明林贺小武俩人围着火炉继续烤火。当她看见贺明林油亮油亮的头发之后开口询问:“你几天没洗头了?”
贺明林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用拇指摩擦食指后发现异常滑溜,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算上今天的话已经四天了。”
“我那些阳过的同学跟我说没有转阴之前是不能洗澡的,不然发烧会加重。”
“其实从昨天开始头已经痒得很难受了,但我还是不敢洗澡。”
“不过我这两天我凌晨两三点被烧醒的时候发现二哥在洗澡,他应该也是忍了好久才敢洗的。”
“第一天发现他凌晨两点钟在洗澡时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听到贺明林这句话后贺小武和吴十三妹一齐双眼瞪大地发问:“你说什么?”
“你二哥半夜起来洗澡啊!”
贺明林耐心回答道:“对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贺小武更疑惑了,说道:“哪里来的热水给他洗,不会洗冷水吧?”
贺明林一脸无奈,答道:“咱们家热水器的水是恒温的,什么时候洗都有热水。”
吴十三妹插话道:“这孩子,干嘛不白天洗。”
贺明林耐心解释道:“他那时候在隔离嘛,应该是为了避开与我们接触。”
“我们在房间里睡觉,他正好可以自由活动。”
听了贺明林的解释,吴十三妹与贺小武都骂了一句“傻孩子”。
吴十三妹继续嘲讽似地开口:“现在好了,谁阳了都不用隔离,没阳的人也不用害怕,害怕也没用,都是一家人,有难同当。”
贺明林附和:“是啊,当初我们太紧张了,阳了并没有这么可怕,挺一挺就过去了。”
话一说完,贺明杰从厨房端着刚煲好的玉米排骨汤走进餐房,大喊一声:“吃饭啦”。
晚上九点的时候远在外地的贺明珠贺明豪纷纷打视频电话回家,他们都是因为得知母亲高烧40℃不得已忍到下班才打回来。
父与子,母与女隔着屏幕诉衷肠,盼归期,送温暖,无话不谈,四个人围着一个大火炉,八只眼睛望着两个屏幕,六张嘴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话语在屏幕与空气之间传来传去,一家六口人以这种方式在元旦佳节这个充满喜庆与温情的夜晚短暂团聚了两个小时。
“爸”
“妈”
“哎”
“嗯”
“听说你今天烧到了40度啊!”
“现在好点了吗?”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对于抵抗力低的人来说40度不算太奇怪,打两个吊瓶就行了。”
“姐,你阳了你为什么只告诉二哥不告诉我?”
“你这叫偏心知不知道!”
“哎呀!当时你这不是要考试了嘛。”
“哈哈哈,阿姐本来就更喜欢我一点。”
“人都说家里最小那个应该更招人喜欢,为什么我们家就不一样?”
“明林你说什么呢,大家也都是喜欢你的。”
“妈,你这是在打圆场,不是真心话,哼。”
“我们家遵循的是人人平等原则,你爸我从来不偏心你们任何一个,哈哈。”
“咦,阿爸你从小可没少拿你的皮带抽我。”
“对,阿姐她一次都没有被抽过。”
“你姐我那时候可是个小女孩子,阿爸拿皮带抽我,那得多残忍啊!”
“哈哈,我记得当时大哥是被抽得最惨那个。”
“怎么突然说到这事啊,多丢人,赶紧跳过。”
“咳咳!咳咳!”
“你们三兄弟从小这么爱惹祸,整天给你阿爸惹出这么多麻烦,就该打!”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吴十三妹和贺明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姐,你怎么也这么严重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样也没办法讲课啊,学校为什么不干脆放你回家算了?”
“咳咳咳,咳咳咳,”
“我们当老师的期末这段时间特别多工作,我现在请假在宿舍里还要带病工作,就前几天因为高烧40度才停了两天。”
“今天虽然也不用去学校,但我还是只有这个点才抽出空来打电话回家。”
“你也高烧了40度,这都不告诉我!”
“哎呀!都说了你前两天在考试嘛。”
“啊!”
“我现在不仅身体受伤,心灵也要受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