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的草籽、花籽,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的沉睡之后,一场春雨,一阵春风,它们便都被唤醒了。
三月,四月,五月。
风的抚摸。
雨的沁润。
一切,都似乎悄悄地,准备着。
呼地,在一夜之后,齐刷刷地,都仰起了头。一张张笑脸迎着六月的阳光,呈现着生命中最精彩的部分。一株连着一株,一片连着一片。路边、林荫小道、房前屋后,凡是见得着阳光的地方,它们的生命便在那里落下。若不是那围墙太高,或许,风儿会将那些草籽带到围墙外的泥土里扎根呢。
偶然的机会,我和这美丽的格桑花不期而遇。思绪也随之延伸开来……
三年前,五年前,或许,或许更久远的某个日子里,一位园艺工人,一个充满爱心的小姑娘,或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这围墙内的某个地方,小花园?路旁?种下了这样一株格桑花的种子。这些,谁知道呢?!
如今,花草繁盛,引得蝶儿翩翩飞。花儿不言语,蝶儿不吱声。隐隐地,心里生出一些荒凉来。
为何?
环顾四周,方才明白。那一座座旧时的楼房,那一排排旧时的厂房,曾经,是那样的热闹。欢声笑语、机器的轰鸣声,那一派祥和的景象已是遥远了。楼房废弃了,厂房废弃了,人们在路边停留了片刻,不止一次地回头望着,望着他们生活了多年的熟悉的地方。末了,无可奈何地离开。他们舍不得,又能怎样呢。最初,在这一块土地上投入了热情,是为了生存生活。如今,选择离开,是一样的,一样是为了生存生活。市场经济,瞬息万变。激烈的市场竞争,使得这些规模、项目、技术都日渐落后的工厂不得不另谋出路。尽管他们是热爱着它们的。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楼房旧了,在过去旧的基础上,更旧了。门窗的漆早已褪色了,墙面也不再是光滑了,倒是多了一些苔藓植物在墙的一些缝隙里。杉树老了,那棵楼前的大杉树。
只有那些草籽、花籽,旧年落下,次年生长、花开。这样着,年复一年。它们啊,无需照料,到了季节,疯长、蔓延。花开花又落。
花开花又落是自然规律。如果不被破坏。
花开花又落,也是一份热情。而,这份热情,源自它们懂得这里的楼房、厂房的孤寂。
不知何时有城里人将这里打理经营。于是,公路边、岔路口、弯道处有了这样一块木牌,木牌上有指示方向的箭头,写着“某某休闲农庄”的字样。当然,来这里休闲的多数是城里人。假日,携了家眷、朋友来此,喝茶、打牌、纳凉,自然也少不了品尝山野菜、农家菜。
我便是应了朋友之邀一起来这里。虽已知是朋友工作室的外景拍摄地,当一片格桑花映入眼帘的时候,心里有一份喜悦轻盈地飘着。
无论是职业摄影师或者业余爱好者,他们眼里的取景与圈外人的审美有着不同。是深度?是内涵?或是什么,我不懂。想是,是否是表达的内容在于生活化的,或者是艺术化的吧。
朋友之邀,欣然前往。原本想拍得一两张与旧时文字意境相符的照片,不曾想却是因了照片的意境而落下此时此刻的文字。
经朋友的介绍,与前来参加聚会的朋友打过招呼后,便在自然与人工搭建的凉棚下喝茶,聊着。
隐隐地,有人在和我说话。是来自我心里的声音,他人自然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在城市里,这样大面积的格桑花是少见的。这会儿啊,“另一个我”就迫不及待地想随处走走了。趁着朋友和他人说话的当午,我起身独自散步于园中。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落在地面。一席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远处,仿佛,时间在往回走……
林荫道的那一头,厂房车间里走出来着一身劳动布工作服的工作了一天的人们,有一丝疲倦,有一些喜悦,一并儿地写在他们的脸上。不一会儿,楼房里热闹起来了,是来自厨房的声音,炒的、炸的、凉拌的,香味四溢。晚饭后,孩子出来玩着,踢毽子、跳皮筋;女人们在一起织着毛衣,说着家常事;男人们讨论着报纸新闻,或是两个人的棋局,却是围了四周的观众。
厂区外,田间小路上,一对小青年,他们,正恋爱着。
“大家都过来吃饭啦!”静坐着的我,经朋友的这一声招呼,从昔日里的祥和走出来。
一抬头,太阳正晃着人的眼睛呢!
肚子咕噜了一声,饿了。
一声ok,共同举杯,一张张庆祝的笑脸便在三脚架上面的那个小框框里,定格。
黄昏时时候,陆续有车辆启动的声音,来这里的城里人要返回了。虽说人们嫌城里太吵闹,说是喜欢山里的寂静。其实,这样的喜欢也只是暂时的。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寂静的山林、村落,从他们的倒车镜里看,是越来越远了。近的是,是远远可以看见的,是那,节日焰火般的霓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