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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三期：故人

离开小镇后的第十个年头，我只身一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回家的第一天，就听到巷子里的人谈论起镇上开了一家名为“等一故人归”的酒馆，且这家酒馆只有晚上才开门，在小镇上，这样的作息时间，生意自然算不上好，可酒馆从未关过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笑着跟朋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才给我发来一句话:你们当初分手的原因不就是他说要开一家酒馆吗？

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睛，这句话勾起了我太多青涩的回忆，过了许久，我才回复她:大概是巧合吧。

如果真的是他，你会怎样？朋友的反问让我怅然若失，分开了太久的人，再次重逢，除了尴尬，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瞧着夜色将至，我关掉了手机，披了件外套去了酒馆，它开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我找了许久才到达那里，“等一故人归”几个字藏匿在夜色里，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

我站在外面，听着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而酒馆昏暗的灯光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走进了些才发现酒馆门口居然放了一只很大的皮卡丘，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玩偶。

在门口驻足一会，还是缓缓抬起手推开了门，酒馆里面很安静，只有一盏暗黄的小灯在头顶闪烁着黯淡的光，我握着门把的手有些苍白，那些埋葬的记忆如一帧一帧照片在我脑海里来回闪现，快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只见窗户边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放了一个瓶子，里面插着一束向日葵，我坐下来后发现还搁置了一张浅蓝色的桌布，在昏暗的视线里显得突兀极了，我有些拘束地扯了扯悬在空中的布料，很柔软，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脑子愈发显得昏沉。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有空听一个故事吗？”头顶蓦地飘出一道青涩的声音，将我游走的思绪拖了回来，他身后的灯光闪烁着，外面的野兽潜伏着，身体在这样的夜晚里有些紧绷。

他坐在了我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孩，再暗的光也遮掩不住他的意气风发：“小镇大部分年轻人早就离开了这里，留下来的和回来的人都不是很多，”他笑着看向我的眼睛，“而你则是第一个走进来且坐下的人了。”

许是他惋惜又带着渴求的语气感染了我，整个人松懈了下来，靠在椅子上口吻有些轻松：“在外面待久了就想回家看看。”

“我大概是个恋旧的人。”我的手从向日葵上拂过，这时有个女孩递给我一杯牛奶，笑得有些腼腆，“晚上喝牛奶容易入睡。”

我有些讶异，这里居然会有女孩，“我女朋友。”男生站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帮老板照看酒馆。”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在口腔蔓延开来，我舒服地眯了眯眼：“真甜。”

“我觉得我要讲的故事更甜，”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声，他压低了声音，使这个故事也带上了缱绻的味道。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们的老板，一个事业有成却爱而不得的男人，”他看向玻璃外面，“我有时候也会在想，这样优秀的人却情感不顺，上天也许真的是公平的吧。”

我环着杯子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对有些人来说，感情只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另一些人而言，感情是他们的必需品。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所以你没必要和他比较。”

“那你呢，你属于哪一种？”他审视的目光有些犀利，妄想挖出蜗居在深处的面具，我有些狼狈地躲开他的视线，“不是你在讲故事吗？”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他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恋爱，是他主动追求的那个女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女生总是能照顾好他的各种小情绪，而他也在努力给她想要的生活，他们成了朋友圈里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心突然跳得很厉害，我大口喝着牛奶，本该模糊的记忆却愈发清晰起来，这……太过于巧合了。

“可他们还是没有躲过毕业就分手的定律，俩人因为找工作出现分歧，女生主动提了分手，我们老板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飞向蓝天，所以他没有挽留，亲手斩断了那根线，也埋葬了他的初恋。”

我眼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打断：“你们老板怎么这么肯定自己开口挽留也无济于事呢？万一……”

“那如果你是那个女生，我们老板开口挽留的话，你会同意吗？”

我低着头盯着桌布上的花饰瞧了许久，女生略带责怪的声音响起：“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这样逼问很没礼貌……”

“抱歉，”他低声安抚了女生一会，继续开口，“女生离开后，他颓废了很久，梦想和爱情他全都失去了，最后还是选择听从女生走之前的建议，踏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摸爬打滚一路走来，他也算是小有成就，但是对当年的事还是念念不忘。”

手指越抠越紧，人有些坐立不安，越不想面对的东西越是血淋淋地袒露在我面前，逼迫我再次做出选择。

“我这三言两语的故事却是那个男人的十年，后来等自己事业有成时，他决定来到女生的故乡，开一家酒馆，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女生回来。”

我嗫嚅出声：“所以，你是他……派来的说客吗？”

“算不上，不过是想当一回红娘罢了，”他站起身搂着女孩离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其他的你要去问他。”

周遭又恢复到了宁静，玻璃外的风声有些大，我有些烦乱，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过头望过去，那个男人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染上了岁月的沉淀，可成熟的脸上还是如当年那般布满了慌乱，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我……不是我让他说的，我……我只是……”

我是那个被等待的故人，也是这家酒馆诞生的意义，这个想法让我拨云见雾。

透过十年的光阴，我看着男人，心还是无可避免地跳动了一下。

我拿起那束向日葵朝他走去：“故人已归，你当如何？”

“蓄谋已久，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