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地那么的快,小秋开学了,沥川把她送回学校。临别的时候,反复地检查小秋手掌里的伤口,嘱咐她好好擦药,好好学习。沥川抱了又抱小秋,轻轻地吻了小秋的额头与她道别,并和她约定周末再见面。送别了小秋,首饰店打来了电话,通知沥川订婚戒指已经改好了尺寸。沥川赶紧开车去取回这枚期盼已久戒指。沥川拿着戒指反复端详,仿佛已经看到小秋带上戒指那喜笑颜开的样子,一丝丝甜意滑过心口,慧心地笑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爷爷打来了电话。
“沥川,你去见龚医生了吗?”爷爷压低了声音问沥川,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哦,您好,爷爷。我,我,我还没。”沥川支支吾吾地。
“你为什么还不去?你这次体检已经晚了四个月了。”
“我最近比较忙。”沥川吞吞吐吐地不想多说。
“你在忙什么?你不是休假了吗?”爷爷越说越激动,滚滚怒气顺着电话穿到沥川耳朵里。
“是,是,爷爷。我是在休假。”
“沥川,你真的不要命了?我跟你说,我刚刚和你龚伯伯打了电话,你现在就给我去见他,今天,现在,now!你如果不去见龚医生,你下礼拜就不要来上班了,以后也不用来了,直接退休就行了!!!” 爷爷气得挂断了沥川的电话。
“爷,爷爷?喂?Hello?”
沥川被爷爷吼了一通,见已经没办法再拖了,只好乖乖地跑去看龚医生。到了医院,沥川一边机械地配合着医生拍着x光片,CT片,MRI片,一边在偷偷地想“龚医生应该需要几天仔细分析这些片子,对比以往资料,因为骨系统肿瘤一般位置较深,周围结构复杂。如果这两天就和小秋求婚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沥川做了这么多年的检查已经熟知医生的套路。
做完检查,龚医生送沥川出门,沥川隐隐地感到龚医生的今天的态度和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龚医生,片子看上去还好吗?”沥川试探着问。
“沥川,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按时吃药,按时检查,听见吗?”龚医生没有直接回答,沥川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会的。走了。”沥川拍拍龚医生的胳膊,走出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沥川专程绕去花店,精心地挑了鲜花准备送给小秋。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沥川竟然一时有些不适应,因为这里没有了小秋的欢笑声、说话声,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那让沥川想要紧紧抓住的生命的活力……沥川坐在桌前,挽起袖子,摊开刚刚买的鲜花,贴心地把所有花柄上的刺一个个细心地弄掉,花了不少功夫才绑好了这束玫瑰花—-这是一束红红的玫瑰,含苞待放,一共十二支。其中有十一支真的玫瑰花和一支可以以假乱真的假玫瑰花。沥川还贴心地写了卡片,上面写着“小秋,我爱你!直到所有的花都谢了。爱你的,沥川!”
做完捧花,沥川拿出小秋的订婚戒指,摆好小秋的照片,小心翼翼地跪在沙发前,反复演练着和小秋的求婚仪式,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霁川打来了电话—-沥川复诊结果是癌症已经肺部转移了。龚医生看过增强CT片子明确结论,肺癌4期,很快就通知了霁川。
沥川又一次败给了命运,命运又一次把他无情地从天堂丢入了地狱。
沥川攥着送给小秋的戒指,使出全身力气,却也不能从地上站起来,最后瘫坐在地,后背不停地冒冷汗。死亡,似乎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久病成医的沥川深知,癌症一旦复发,就意味着生命终结的临近。任何的手术、治疗也只是延长生命。痛苦、彷徨、无助、恐惧,一瞬间如洪水袭来,近乎让他抓狂。沥川抬不起头,心已经痛到不能呼吸,满脑子想的都是手中的戒指和小秋。
“怎么办,怎么办?”沥川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万遍地问自己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想呐喊却没有声音,想大声哭泣却没有泪水。
天色阴沉沉的,整个城市又一次被雾霾笼罩,沥川觉得自己像是被五花大绑捆了手脚,越挣扎越无法呼吸。沥川不明白为什么命运对自己格外的残忍,早早经历失去双亲的痛苦,好不容易从癌症手里捡回一条命,却丢了一条腿。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终于可以正常面对生活,才刚刚收获了一份美好的感情后,命运又一次无情地击碎了这一切。沥川思来想去,设计着n种和小秋解释、分手的方法…… 从早上一直到深夜。这中间,霁川跑来给他送过检查报告单,被他用 “I will be fine”一句话赶走了。他又用他最后一点力气和理性找到了陈东村律师,安排好别墅的转让并把给小秋的戒指存在了他那里。那束刚刚做好的花束也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然而,沥川依旧没有想好自已应如何面对小秋,如何跟她解释。深夜里,魂不守舍的沥川来到小秋的宿舍楼下。沥川又一次和命运做了一个赌注---如果小秋从墙里翻出来,沥川就和她坦白;否则,就和她永远分开。
沥川来到小秋宿舍楼下,打通小秋的电话,小秋很快跑下楼来见沥川,她依旧带着那能融化人心的微笑。沥川问小秋:“还以为你会翻墙过来。” (这算是沥川作弊吗?可能吧。)小秋可能还记得她上次翻墙时沥川那担心的模样,说:“开玩笑了,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再说你比我老,我以后还要照顾你的。”说着从大门的栏杆里伸出手,拍了拍沥川的胸膛。沥川黯然伤神,以为这就是上天为他俩安排的最后选择。沥川拉住小秋的手和她拉勾,却不知自己的手不停的发冷、发抖。小秋察觉出一丝不对,问沥川:“你没事吧?” 沥川没事地摇摇头。约定好第二天去沥川家吃早饭,小秋就准备回寝室了。此时,沥川已明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这可能也是最好的结束。说着,沥川和小秋道别,转过身,心痛得无法呼吸。沥川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车子走去,谁知刚刚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沥川扭头一看,居然是小秋。小秋居然已经翻过了墙头,从后面抱住了自己。沥川转过身来,一下子抱住小秋。
“你怎么翻过来了,很危险的。”
“沥川,我想今晚陪着你。” 小秋也紧紧地抱着沥川。
沥川不敢相信小秋真的从栅栏那边翻过来了---这就意味着沥川必须和小秋坦白!沥川心里特别纠结,看着眼前这含苞待放,笑靥如花的小姑娘,眼眶有些湿润,身体在瑟瑟发抖。
小秋拉着沥川的手,问沥川到底怎么了?沥川什么也没说,只是邀请小秋和自己回家。都到这个时候,沥川还不忘绅士地为小秋拉开了车门,可能绅士这个词已经牢牢地刻入了沥川的骨髓里。等沥川坐进车里,小秋紧紧地握着沥川发抖的手,“沥川,你慢慢开车,我们回家慢慢说,好吗?”关键时刻,小秋的一句话稳住了沥川的心。
回到家,沥川关上门,面色阴沉,沉默不言,靠着墙呆呆地站着。小秋从未见过沥川这幅模样,心疼地看着沥川,赶忙扶着沥川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沥川晦暗的脸颊上,另外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一些力量。
“沥川,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秋心中涌动着强烈的不安。
“小秋,there is a bad news. (我有一个坏消息。)”
“怎么了,沥川?”小秋迫切地想知道究竟什么事情,把他心爱的沥川搞成这个样子?恐惧充满了她的心,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尽量镇定地说话,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继续影响到沥川。
“小秋,关于我的腿,一直没有机勇气和你说,其实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因为骨癌。我17岁那年车祸后发病,10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复发,但是今天拿到复查结果,医生诊断为骨癌肺转移。” 沥川的双眸都透着寒意。
“什么?骨癌?肺转移?” 小秋一时有些发蒙。
“是的,我不想有意瞒你,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解释。对不起。” 沥川难过地低下了头。小秋用手轻轻地抬起沥川的头,抚摸着沥川的脸。“沥川,你不用道歉,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小秋一下子把沥川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着。
沥川把茶几上面的诊断报告拿给小秋。小秋拿着报告,仔细地读着上面的字,使劲地摇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以及沥川刚刚说的话。
“小秋,听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癌症转移了,病就已经非常难治了……” 沥川的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只见小秋两眼发红,眼泪像洪水一样不停地喷射出来。小秋的手依然放在沥川的脸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爱人即将离她远去……
“沥川,我不相信,现在医学已经这么发达了,咱们一定要一起努力,战胜癌症。”小秋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治愈的例子应该算是医学奇迹了吧。”沥川眉头紧锁,接着说:“小秋,我非常对不起你,我们刚刚开始谈恋爱,就让你经历这些。”沥川喉结发紧,声音也变得嘶哑。
小秋抱住沥川,“沥川,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错也要算是命运弄人。沥川,还记得伍德先生画上的话吗?“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我们可以一起来面对,有一丝的希望我们也不要放弃,好吗?” 小秋眼底充满了坚毅和勇敢。沥川什么也没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小秋对他的安慰和鼓励带给绝望中的他又一次求生的欲望,沥川好像在咆哮的风浪中终于找到了一块救命的浮木。小秋捧着沥川那完美的脸庞,帮他抹去脸上的泪痕,说“沥川,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谢谢你坦诚相告,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的爱情。” 小秋靠在沥川肩上,冷静下来,抚摸着沥川的脊背。
”沥川,接下来怎么办呢?医生到底怎么说?” 小秋恢复了一些理性。
“医生说最好马上手术,然后化疗,我可能很快需要回苏黎世。”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小秋坚定地说。
“不行,不行,你得继续上学。你不能陪我,我不想你为我放弃学业。” 沥川不肯。
“我可以办休学,总会有办法的。沥川,你病了,请让我陪在你的身边,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好吗?” 小秋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目光炙热而坚定。
两个人手拉着手,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最后累倒在床上,睡着了。
几天后,小秋陪沥川踏上了返回苏黎世的飞机。
六个月以后,风暴最猛烈的部分已经过去。沥川的肺叶切除手术已经完成,他马上就要完成最后一个大剂量的化疗。由于药物的不良反应,沥川的头发全部掉光,身上也消瘦不堪。但小秋一直寸步不离地在身边陪伴、呵护着病中的沥川。这半年来,沥川被小秋照顾得无微不至,身体恢复的比医生预期的要好很多。
一天下午,病床上,沥川安静的睡着,精致的脸上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嘴唇也没了光彩微微干裂---这些都是拜化疗所赐。小秋坐在沥川的病床边,拉着他的手,温柔地看着熟睡中的沥川。苏黎世夏天那温和的阳光从病房的窗子照进来。沥川缓缓醒来,他半眯起眼,看到了温柔的小秋正向阳光一样的朝自己微笑,恍若隔世的感觉,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睡醒了?” 小秋轻轻地在沥川耳边细语。
沥川点点头,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小秋说:“你嘴唇好干, 要不要喝点水?”沥川又点点头。
小秋端来温水,拿着吸管,喂了沥川一些水。
“谢谢。”沥川向小秋笑笑,病中的他依然那么绅士、有礼貌。
“我帮你擦擦嘴唇吧?太干了。擦擦会舒服一些的,好吗?”小秋在沥川耳边说着。沥川微笑地点点头。小秋拿着棉签蘸着水,轻轻地涂抹在沥川的干裂的嘴唇上,时不时地看看沥川的反应。擦了几遍以后,又小心地涂上护唇膏,沥川的嘴唇好了很多。紧接着,小秋又帮沥川翻个身,然后像护士一样熟练地替沥川按摩刚刚被压的地方,防止沥川生褥疮,最后又给沥川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小秋把沥川照顾好了,才坐下来看着他,沥川伸出手拉住小秋的小手,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爱人,用虚弱的声音说 “小秋,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做什么都不辛苦。” 小秋摸摸沥川的头发,把他的刘海整理整齐。小秋看着病榻上的沥川,有些发愣。
”你在想什么呢?” 沥川轻轻地说。
“I got a song stuck in my head.(有一首歌卡在我脑子里了)” 小秋皱皱鼻子。
“什么歌?”
“歌曲《至少还有你》,还记得吗?” 小秋把身体凑近沥川,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脸颊边。
“嗯,林忆莲唱的,很好听,我能哼两句。你唱给我听吧。” 沥川说。
这六个月的日子,其实是非常艰难和折磨人的,好在有坚毅的小秋相伴左右,支撑他们坚持下来的是对彼此的爱和坚强的毅力,以及战胜病魔的信心。沥川数次发高烧而濒临病危,像疯了一样浑身抖个不停,在床上呻吟,情绪低落至谷底时,小秋都会握着沥川手,给予他力量。只要能听听小秋为自己唱一首情歌,沥川的心情就会平复下来。沥川还和小秋学会了很多首中文的流行歌曲。
“那我唱了?”小秋清清嗓子,在沥川耳边轻轻地唱了起来。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
小秋唱到这里,沥川突然张口,小声地在小秋耳边唱起来“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沥川唱到这,细细的手指摩挲着小秋的头发,不能自已。
小秋有些哽咽地继续唱,“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沥川张张嘴,声音有些嘶哑,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继续唱到“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沥川还要继续往下唱,小秋把食指放在沥川嘴唇上,看他太过辛苦,请他休息。自己继续唱完这首歌“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小秋往事》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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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秋,我曾为你的《沥川往事》加过一个很俗气、很圆满的结局,不知道你和读者是不是都喜欢呢?你们看过后都move on了吗?我时常想,如果那四年我没有不辞而别,而是勇敢地和你一起面对疾病,我们的故事,我们的人生又会是会怎样的呢?所以我用这个虚构的故事作为《小秋往事》的结局。最后,我还是要谢谢你,尽管那四年中你没有在我身边,在那些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刻,是你写给我的每一封邮件,每一声问候,让我可以坚持地活下来。我更要谢谢你,在我每一次和死神相遇的时候(青田酒吧、翠湖宾馆还有在苏黎世),都是你用你的翅膀庇护了我,你就是我的guarding angle(守护天使)。小秋,如果我能撑过这次,我一定会去找你,履行“我爱小秋 永不后悔”的诺言,等着我!--- 爱你的,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