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走在街道上,马路两边的建筑物与我相对静止,一排排我叫不出名字的树整齐的排列着以示生命的威严不可侵犯。喧嚣声在一片叫卖声中得到了认可,疯狂的向我扑来。喧嚣声中夹杂着城市独有的味道向我扑来,我只能定住脚,把自己想象为一颗七情六欲外的微尘,漂浮在静谧的第六空间里。然而,时间却脱离了空间,把这个世界的天音扰得荡然无存。我只好戴上耳机,听着几首熟悉的曲子,以抵挡另一种声音在我失去方向的步伐中肆掠。我也只能这样做,我不能让我迟缓的脚步在暮海汹涌的时候,成为我一生一世的思念。于是我轻吟道:“一迟一暮,一思一念”。
沿着街道,不停地漫着步,两眼不停地扫视着路旁的商店和陌生的行人。行人匆匆而去,消失在没有尽头的繁年华月中。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敏捷的避开穿着华丽衣服的商人。两个耳机在耳孔里不停地咆哮着,呼出某种带有节奏感的旋律,配合着我的前进。和众人一起站在路口旁等待着绿灯,绿灯指示着我的方向,我知道我应该走过去。涌入人群,在没有注视车辆的情况下大步而行。我被夹在人群中,我感到安全,感到我依然可以在迟暮时分,沿着这条路,思念某个熟悉的陌生人。
穿过二环路上的一个十字路口,发现马路旁的那座又旧又老的房子竟然那么眼熟。苦思片刻,忆从心来。哥曾租过顶上的那间小屋,逼仄的空间,窄窄的巷道。没有窗,只有一屋的黑暗。一堵灰白的墙上,岁月的痕迹斑驳,枯死的青苔泛着黄,紧紧的贴在墙上。我曾想过,它是不是在倾听某种我们无法听到的声音。这种声音连接着荒凉,连接着冷清,连接着颓败。我俯下身,将脸靠在墙上,听到了马路上的汽笛声,错乱的脚步声,痛苦的呻吟声。很快我的脸便僵硬了起来,我的体温在瞬间被凝结,身体失去知觉,两腿不住的颤抖着。灰白的墙吮吸着我的体温,一点点的蚕食着。我的体温,一种孤独的味道,一种寂寞的黑色,一种没有营养的余热。这种温度不来自地球,不来自万物,不来自情感,它只是伴着我身体一起成长的一种思念。它在夜幕中生存,在思念中迟暮。
移开脸,脱离的白灰依附在我的脸上,我轻轻一擦,它们垂直滑落。它们沿着我的脚印滑落,沿着我的思念滑落,沿着迟暮的天际滑落。它们在空中飘着,像一朵朵白花绽放在寂寞的垂直空间里。我知道它们不愿意,但那是它们生命的方向。它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顺从,它们的爱才能在地里生根发芽。只有顺从,它们才能挣脱时间的枷锁,成为空间里的自由战士。其实它们很像蒲公英,拥有一样的皮肤。可是它们的思念太重,它们寂寞的夜晚太迟。因此,它们坠落,它们飘舞,它们迷茫。
转身离开,继续前进。一条长长的小巷出现在我的眼前,凹凸不平的地面,肮脏的积水,老旧的建筑,一群群忙碌的人群。两旁,交易时刻进行着,不容打扰。低廉的运动鞋,劣质的服装,嘈杂的音乐,这些都勾不起我的欲望。偶尔抬头看看天,看看路旁烤番薯的老大爷,看看衣着破烂的流浪汉。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没有直接参与,我只是一个会间接思念的过客。我之所以会路过那儿,因为那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小巷是我脚步的方向,是我匆忙的终点。那儿将有我要的宁静,有我要的自由,有我要的思念。
渐到尽头,我有些失望,小巷被我一眼望穿。看着不远前的一处荒地,我有些兴奋。它应该是属于宁静的一部分,喧闹声早已在脚下成为浮云。这里的安静是我所钟爱的,听了太多的声音,我的耳朵应该得到休息,它需要安静。尽头处,几座小楼安然的坐立着,挡住了我前进的脚步。我心灰意懒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的仰起头,洁白的天空中飞着几只风筝。我饶有兴趣的起身,走进一座废弃的荒园。当我站在入口处时,我自认为是几个天真的小孩在欢快的放着风筝。当我走进之后,几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分散在几个角落,仰着头放着风筝。时而收线,时而放线,时而向前,时而退后。我站在旁边欣赏着这场表演,并没有给他们掌声。我十分清楚,他们和我一样,是为了安静,是为了一份迟暮时的思念。
我独自在荒园散着步,满地的枯萎的蓬蒿静静地的站着,它们给了我安静,它们仿佛知道我所想要的。也许在某个被我忘记的角落,我们曾经相识。也许在某个冷清的田园,我们曾经相知。它们看着我,而我却不认识它们。它们的眼神中似乎掺杂有某种希望,希望我记起一些我已经淡忘的东西。寒风微微,小花簇拥在早已干枯茎干上,随着风的方向飘舞。一丛丛的杂草为这个荒园平添了几分冷清,这种感觉就像迟到的暮夜,像没有根的的思念。
风筝越飞越高,在天空中渐渐迷失了方向。几位老人兴致未减半分,两三只被树枝款住的风筝无奈的呆在树上。苍穹下,一只盘旋的老鹰风筝欺骗过我的眼睛。我闭上双眼,它俯身冲向我,叼走我的思念,扔在迟暮的荒园外。
于是我浅唱“一迟一暮,一思一念”,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