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paro,大二×大一,复健都算不上的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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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第一次正面碰见雷狮是在酒吧后巷。那时他被差来给成人派对上被灌得烂醉的发小找被丢出窗口的外套——兜里的学生证。这个酒吧跟它老板娘一样有点特性,学生买酒刷证不刷卡,没满18只能泡立顿红茶,牛奶还得自备。金头次喝到酒这种高级货,断片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一浪怕是以后供奶的重任得落他肩上,格瑞不乐意。
他去的不是时候,刚好碰上一伙人干架,人多的一方裹麻袋穿兜布,烟熏妆画得像火灾现场,手镯般大的耳环丁丁当,剑弩拔张地全围着一个人,摆明了要搞群殴。格瑞不是管闲事的主,他本想挥挥衣袖带着小红本就走,其中一个扛着鼓槌的见他面生,骂骂咧咧地就要对着他脸来一槌,视脸如命的格瑞眼神一凛,一个小红本卡住对方手腕,冲着鼻梁骨利落的一拳,卡擦一声,黑眼圈哈士奇成了只淌哈喇子的塌鼻沙皮,小破巷子里海豚音回荡得凄凄惨惨,惊得一众干架的全回了头。焦点格瑞没事人一样打算收手,抬头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紫眼睛,戴头巾的青年手拢成喇叭状,笑眯眯冲他喊,你可来啦,我还怕真要顶不住勒!
得,格瑞翻了个白眼,把小红本揣兜里。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走了。
完事了格瑞擦擦手准备撤,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打架挺利索啊,我叫雷狮,就雷狮海盗团那个雷狮,在这儿驻唱的,小伙子报上名儿,我让老板娘给你打八折,终身的。年轻的海盗笑眯眯,脸颊上的擦伤还渗出点血,一头乱发间紫眼睛炯炯地盯着他。格瑞眼角抽了抽,只觉得这人脑门上分明就大大的“麻烦”俩字,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眼见着这家伙满不在乎地扯了头巾就要擦脸,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拂掉了白净的脸上那点血迹,别乱擦,要留疤的。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小小惊了下,格瑞微妙地尴尬了,从兜里摸出金给他的创可贴,格瑞,我叫格瑞。
他们就这么算认识了。
打那以后格瑞发现他跟雷狮倒是经常撞见,格瑞倚着辆共享单车在校门口等金,雷狮背着卡米尔的书包冲他眨眨眼;格瑞背着大部头去图书馆,雷狮抱着全套哈利波特跟他擦个肩;格瑞捧着本抢分宝念念有词在便利店买牛奶,跟叼着串拎一罐啤酒的雷狮撞个满怀。莫不是两个男人结伙打个架就结下了什么孽缘,格瑞说不清,再见面俩人点点头算个招呼,还是该干啥干啥,也没多出来什么交集。
个鬼。
一来二去雷狮那张帅脸都给格瑞刷熟了,格瑞表面无所谓,格瑞心里很奔溃。雷狮不知道,他心里可跟个明镜似的。在雷狮眼里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拳头打出来的交情,顶多彼此看着算顺眼;他可不是第一天认识雷狮,在那一架之前,在早先的无数次擦肩而过前,在雷狮成为A大的风云人物前,他就认识雷狮——那张脸了。
唉。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的格瑞叹了口气,掏掏左边裤兜,一张纸巾,右边,一颗奶糖,钢蹦一个没有。唉。他又叹了口气,转身想走,一只胳膊猛地挡在身前,雷狮撑着身子冲他笑笑,抬腿就往他脸上踹。
格瑞挑挑眉一偏头,风险险撩过耳畔的发丝,哐当一声,一个易拉罐晃晃悠悠滚到他脚边,雷狮再补一脚,哐当,又是一个。雷狮笑得一脸无辜,弯腰捡起两个罐子,用头巾擦了擦,递一个给格瑞。格瑞还是瘫着张脸,冷眼——似乎有点嫌弃地瞪着雷狮——手里的罐子。这不是RIO。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上边写的是RIQ。
笑容凝固在雷狮脸上。
就是这样。格瑞瞥了眼罐子,就像他昨天买的那箱旺财,前天金拆的好基友派,大前天凯莉踩碎的阿尔斯卑,这玩意就是层出不穷,三年前刚来到这座城市时买到第一瓶RIQ的格瑞,就已经认识到了严峻的现实。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临近傍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架原谅色的自动贩卖机,也是这样一瓶原谅色的RIQ。第一次买酒就着了道的格瑞,瘫着一张脸,怀着一种莫名的怄气心理拐进了酒吧。嗯,没带学生证。
于是他最后一盒OO星拿来泡了杯立顿。于是他成了老板娘凯莉三年的免费苦力。于是他那一抬头看见了雷狮。
I won't look back to the sun never shines.
三年前的雷狮还是那身打扮,星星头巾张扬地绑在头顶,汗湿的黑发被灯光打得亮晶晶,一对幽紫眸子像带着电流,噼里啪啦摄住了格瑞的眼睛。也许太阳就是那时候悄悄隐没的,也许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是那时候驻进格瑞心底的,六分炙热,三分凉薄,还有一分玩世不恭。他啜着半杯没泡开的奶茶,齁甜的滚烫一路烧得肺都有些灼,一点微醺的醉意就从脊椎开始攀升,酥酥麻麻像水母的触手在血液里逆生长,来得猝不及防,来的无处遁藏。
连这座城市海市蜃楼般模模糊糊的灯光,似乎都给这气泡酒般剔透的紫酝酿出了点山高水长。
所以,格瑞掐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为啥要我去?我跟他很熟?
这不是看你格瑞少侠一身好武艺,正好当个护花使者嘛。凯莉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帕洛斯去街尾那个音像店遛佩利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卡米尔自己就是个乖学生,这货不知中了什么风醉成这样,不耍酒疯不说胡话就是睡的死沉死沉,难道你还要我一介弱女子扛他回去?你看这地方混混千千万,咱眼前这个得罪一大半,要给谁逮到空子把这张好皮相撕了,你舍得不?他通讯录里排在前头的就你一个靠谱的,这不于情于理都得找上你嘛。诶话说回来,你俩啥时候勾搭上的?神不知鬼不觉啊——
勾搭个鬼,呸呸呸,真要有啥也是这个大麻烦自己作的,他格瑞又不是那些个舔颜过活的小姑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有啥舍不得?
靠,他还真舍不得。
于是他又一次走在这个不太平的后巷,背上驮着整座城市最大的祸害。醉了的雷狮倒是出乎意料的老实,不闹腾不撒疯,哈喇子都不流,缩着一双长腿乖乖巧巧,笑眯了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看得格瑞整个人没了脾气。得,他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再这么折腾下去不英年早逝也得未老先衰,雷狮的头巾在他身侧晃晃悠悠,有点气泡酒的甜味,还有点清新剂的凉意,他鼻间全是雷狮的气味。大麻烦先生,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你想拿我怎么办?
卧槽。
醒着就给我下来自己走,沉死了。格瑞想发作,又不敢真把这尊大佛扔下去。不要,我乐意。雷狮大爷老神在在压在他背上,我还醉着呢,怕走着走着跟你翻沟里去,咱俩都玩完。看不出来呀格瑞,你刚才不是挺温柔的嘛,老绷着个冰山脸,不怕冻坏了那张脸呀?
温柔你大爷。格瑞面无表情,声音已经带上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的温柔可是很贵的。
雷狮一怔,索性趴他背上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卧槽恶心死我了,格瑞你到底还藏着掖着啥统统拿出来给大爷我开心开心,哈哈哈哈哈哈,有多贵?再贵我也买得起!格瑞的冰山脸都绷不住了,抬手搁对方翘屁股上一掐,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扔下去?你扔。雷狮立马收敛起笑声气定神闲,你不会扔的。我怎么就不会扔?格瑞还没开口,身子一颤,雷狮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带着酒气的吐息湿湿热热,烫得那一小块皮肤黏黏糊糊。他不敢动了。雷狮似乎是叹了口气,打着卷儿的尾音搅得空气都有些缠绵。
格瑞,你就是太温柔,你不好这么温柔,不好这么温柔。
格瑞僵硬地扭过头。他有预感,只要再对视一秒,他就要像个软塌塌的冰激凌,在雷狮岩浆般炙热得冒泡的紫眼睛里化成一滩水,温温的,甜腻的,在太阳出来前就一点不剩地蒸发掉。他猝不及防。他无处遁藏。
格瑞,他听见雷狮醉得软绵绵的声音,格瑞,格瑞。省省吧。你叫瑞哥都没用。格瑞僵着脖子。他不敢回头。他还是一直往前走,好像只要他一回头,他就再也走不出这个黑漆漆的巷口。他会心甘情愿循着这个声音走,一直走到伊甸之东,或者半路折进哪个天堑深沟。死灰可以复燃,覆水载不了船。他得玩完。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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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那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