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夫子幼时家境不怎么好,其求学过程较为曲折,好在父亲全力供书,自己也努力,总算上了大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学生还是稀罕物,每到毕业季,各单位上门预定。然而夫子工作却不顺利,一退再退,最终在外县的一所高中退休。老伴没有工作,夫子单职工养家。教师这一职业收入很单纯,夫子又不擅长营收,经济上一直冷冷清清,正常的日子却也过得。环境塑造个性吧,夫子向来过日子仔细。有些人认为过日子仔细是小气,我却认为其是对生活的认真和对家庭的负责。
夫子热爱文学。这也不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性文学热。夫子写过一个长篇小说,却一直没有示人。后来,夫子将其作品给一位政界上的文友看,没了下文,不知去向。夫子起初还提说,慢慢也就不说了。有几年,夫子开始探索美,且出版了一本专著《觉悟美学》。相识后,夫子曾赠我一本,我认真看了,书中引述很多,可以看出夫子是认真做学问的。
夫子爱才。同乡几个文学爱好者建了个文学社,读读书,写点小文,隔三岔五聚聚,相互讨论讨论,算是一种生活方式吧。夫子到处挖掘新人,但有消息,寻根问底,追根究底,都要挖了过来。文学社从起初的几个人的同人社,如今壮大到近二十人且跨县域的大社了。在社里,夫子年龄最大,作品也最多,但夫子总是谦虚地说自己年岁高了,只能敲敲边鼓,给年轻人鼓鼓劲儿,打打气。夫子文学鉴赏水平很高,有时也写些评论文章,读了的人大多很佩服他。评论文章时,夫子还说些真话,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能有所得,不像时下一些评论者变着法拍作者的马屁。
夫子为人热心。我和夫子在王老师的“爱读书”群里相识,因为爱好,日常也聊得甚多,从读书到文学,从文学到生活。我遇到了难事给他说说,夫子一定很热心地出主意,甚至自己找人帮忙给解决。有一次,晚上,夫子专门从黑家堡镇上来给我帮忙,完了后又连夜打出租车回了黑家堡——第二天他还有工作。延长到黑家堡,出租车得五六十元。我很过意不去,曾提过给他报销车费之事,夫子立刻拒绝了。夫子过日子仔细,但对帮助他人却非常豁得出去,是个热心肠之人,身上有些古之侠客风范。
八月份,我失业了,一下子有些迷茫且焦虑。一些人知道我失业后,三分钟之内就可以给我出五个主意,诸如开门市啦、摆摊卖菜之类,顺便还灌几碗鸡汤,也不看我四十大几的肠胃能否承受。更有部分生活得顺风顺水之人,竟然感叹自己身在体制之内,倍受束缚,若像我一样自由之身,定可大闹一番世事。此种情形,我也只好一笑而过罢了。夫子也知道我失业了,和我分析了教育行业的大势所趋,嘱我不要着急,慢慢瞅合适的机会,闲下来时间正好看看平时热爱的书。
在时下一切以物质来衡量人价值的时代,人品、学识、胸怀这些标准日趋边缘化。利益二字维系了大部分成年人的关系,很多人因利益而聚,更多人因利益而散。因此,夫子在这个社会中被边缘化,也不意外。好在,夫子本人很是清楚这一现实,在纷纷扰扰之中,他选择做一个独立之人。
我经常感叹自己命好,虽然流落人世半生,为一口吃食狼狈不堪,却常常遇到一些优秀的人。他们如清风,如明月,拂我心头尘埃,照我前行之路。很庆幸认识夫子。我从他身上读明白了:人,有时难免穷困,却可以永远不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