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人而言,旅行的意义很简单,无非是逃离固化的生活,躲避无尽的烦恼,离开熟悉的环境,放下缠绕的纠结,去到陌生的地方。那里景物各异,人际陌生,让人自由、放松。
可是,一切都是暂时的,生活就像圆心,你走得再偏远,躲得再高明,终究会像拉长的皮筋,总要弹回原点。我原来就是这么认为,而且固执地认为既然读书看图就能体验人文和美景,何必亲自跑去感受。
所以,我更爱读书,而不喜欢旅行,还常常以人到中年未曾出国而自诩。不喜欢旅行的第二个原因是怕坐飞机,和众多恐高症患者一样,天生如此,没有理由,就是害怕,也曾在为数不多的乘机史上留下不光彩的事迹。
但这次菲律宾长滩之行却让我认识到自己的固步自封。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总结得恰如其分。高晓松更胜一筹,认为这句话要倒过来,人生要先行万里路,再读万卷书。
张嘉佳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讲到:就算过几天就得回去,依旧上班,依旧吵闹,依旧心烦,可是我对世界有了新的看法。就算什么改变都没有发生,至少,人生就像一本书,我的这本书也比别人多了几张彩页。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我开始认同这些说法。
旅行的最大意义,就在于亲身体验和感受,这是任何书本和照片所无法给予我们的。读书受制于作者不同的背景和写读时情境的区别,很少能感受当下,但旅行却可以。
人对环境特别敏感,更有对风景的天然鉴别力,有时候一杯温热的咖啡,一个柔暖的冬日阳光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所以,对一个地方的感觉,不需要繁杂例证,不需要如何去说服别人,好就是好,差就是差,自己内心的感受才是评判的唯一标准。
虽然旅途折腾,舟车劳顿,从凌晨直到午夜,到达时还下着淅沥小雨,但当我看到泛着白色浪花的碧绿色海湾,踩上细如面粉的白沙时,整个人都被深深地震撼。
原来在地球的一端,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在等我,等着我有朝一日踏上旅途,去与它日夜相伴。那里朱槿盛开,长春花烂漫,孔雀花红火,龙血树挺拔,纵然时光流转,世事变迁,一切从未改变。
我是幸运的,要不是朋友的坚持,此次能否成行也是疑问,我们每天感慨时光易逝,却总是在犹豫和纠结中浪费着大把时间。
朋友感慨:如果有天堂,那应该就是长滩岛的样子。换做以前,我一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到过长滩,我认同这种说法,因为这里有我看过的最美的海,有我呼吸过的最自由的空气。
清晨,海边空无一人,视野辽阔,浅海边间或停泊着收帆的高大船舶,笔直的桅杆直指向蔚蓝的天空;白、绿、浅蓝、深蓝,四种颜色的海水,从近到远层次分明,更远的天边挂着不断变幻的云。
极目远眺,海天一线,向内弯曲的弧状白色沙滩正渐渐从沉睡中醒来,富氧的海风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整个世界就像刚擦干净的玻璃,一尘不染。
躺在宽大的皮椅上,静静地看着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时间在这里静止。
傍晚,金色的太阳把云层染成五彩斑斓,海面上水波荡漾,波光粼粼。
出海看日落,天蓝色的风帆鼓足了劲,用力地吃着海风,就像水手胳膊上暴突的青筋。帆船如箭般穿过海湾,我们在船上乘风破浪,抑制不住的刺激和兴奋;有时候,调皮的海浪会跳起来扑打在身上,在尖叫声中把你淋成落汤鸡。
整个太阳从开始变光到落下海面不到20分钟,但即使落入海中,它还是不愿停下手中的画笔,橘色,橙黄,紫红,粉红,天边的云就像忙碌的新娘,不断地换着缤纷的霞衣。
在鲁霍山顶看日落,更是壮观。整个长滩岛在落日的余辉下披上金色的薄纱,天边晚霞多姿多彩,海面上千帆竞发,看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夜晚,圣母岩礁就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边安静,一边热闹。
喜欢热闹的一定要去白沙滩中段的二号码头,那里霓虹流光溢彩,色彩丰富夸张,那里人潮涌动,载歌载舞,有劲爆的音乐,有惊险的火焰表演。人们来到这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气息,他们穿梭在狭窄街道的不同个性小店里,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或目光灼热,或神情淡然。
喜欢安静的可以沿着白沙滩一直往西,越过静静屹立的圣母岩礁后,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远方西湾山上的巨大十字架发着醒目亮光,指引着回家的路。
天空繁星点点,天狼星在西北方熠熠生辉,和低垂的弯月交相辉映。沙滩边的各式酒店在夜晚自成一派,灯光风格各异,有挂着成片红色小灯笼的中式风格,也有布置成幽暗蓝色的西式风格。
偶尔也有人群凑在一起静静地听着动听的音乐,海浪轻柔,海风轻拂,涛声阵阵,吉他声声。未曾喝酒,也早就醉在其中。
旅行的另一层意义在于看到不同的人生,体验到不一样的生活。认识到活着的意义也许深不可测,也许简单得如同手边的一杯茶,就是看云,听风,感受整个世界;认识到这世界不仅只有朝九晚五的生活,也有让时间停止,让灵魂慢下来的活法;认识到生活有更多的可能,人生有更丰富的选择。
我们在长滩岛上见到菲律宾原住民,个个矮小黑瘦,生活水平相当于我们的八十年代。他们的家大多是木板或竹子搭建的,面积不超过10平方空间,台风每年都会摧毁他们的家园;游客随手给的20比索,足够他们一家一天的生活开销。但在如此艰苦的生活环境下,他们依然很乐观,绝不抱怨,从不伤心,而是努力工作,积极向上,享受生活。
我们也去过依山而建,面朝海湾的山顶别墅,这里满足了海子的一切梦想: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富人们在这里挥金如土,常常举行盛大的宴会,每星期飞去香港换消费,以打高尔夫为乐,惆怅着钱多到用不完的生活,计划着离开长滩去到四季分明,食物丰富的日本颐养天年。
我们看到原来生活可以过得这样的不同。可以色彩斑斓,亦或死气沉沉,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你的心境和态度。
我无意评价别人的生活,只是记录这些人,这些事,提醒自己要用淡然和豁达去面对生活,不要抱怨,更不要自满。
旅行的终极意义,在于观天地辽阔,识众生善恶,最终是为遇见更好的自己,找到自己的路。用村上春树的话来讲就是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出口。
所以,旅行的意义不在于你能走多远,而是在于你能离你的心有多近。这么说来,旅行并不重要,也可能毫无意义,重点并不是你身在哪里,而是心在哪里。
至于密集的飞行,破除了我的恐机症,突破极限的深潜,减轻了我对水的恐惧,心理学上所谓的爆破疗法,轻松治愈我的两大顽疾,却是意外收获。旅行正因为其神秘和不可测,让喜爱的人甘之如饴。
小时候写文章,提到理想,总是随手写道:“劈柴喂马,周游世界”,全然不懂其中的道理。现在,我想我开始懂了。
一切都刚开始,我就像一只小蜗牛,小心翼翼地开始向世界探出柔弱敏感的触角,尝试着通过旅行,去感受这个世界;尝试着让自己变得自由一些,尝试着用心去感受一切,尝试着让人生多一种可能。
尝试着去让每一天的自己,都比昨天更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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