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冥思
阿戎
(2009年12月写的文章,历经了9年回看,虽然文字稚嫩,但仍然喜欢那时的文字,那时的自己。)
我是喜欢每天晚上睡前,来到窗前,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的。这种喜欢几乎于不觉间成了一种习惯。
窗外两棵树,一棵不是枣树,另外一棵依然不是枣树,其实,说成两棵也是极为勉强的,那棵石榴还好,月季就委实牵强了些,可就是如此这样的两棵树,却是极衬得了这夜色的,他们像极了花前月下的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互相注视着彼此,风吹过时总要说给对方承诺。当着这么亮的月,谁会说谎。
每夜都约着的月是确有圆缺的,由缺变圆,圆又化作缺,往往覆覆,却总未变个样子,变了的是那观月的人,青丝还真就成了白发。我曾想,这个时候,又是谁,在远方,和我望着同一轮月,想着同在远方,望月的我?我曾想,那圆月是银盘,是美人的水一般的眼珠,那弯月是镰刀,是柳叶儿眉,可月终归就是月,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它就是自己。爱了月的人,爱的便应该是月,不必看了它是什么的。其实那月儿也搞不懂,看月的,你怎就偏偏爱上了我的圆,厌了我的缺啊!爱了人的瘦美,却迷了月的丰腴,这还真让人迷惑的。总偏爱着和满天星争亮的圆月,选择月圆时相聚,自然就躲了那漫天的星光,总要想,为何不是月缺时,为何不来看漫天的光彩,为何躲了闪烁的绚烂!
其实,就这样,人也是负了那月的,夜里都躲了起来,点亮了灯火,来夺她的光彩,即便睡,也要关了窗帘,怯于或是羞了见那月的。
天上的月望着地上,地上的月仰看着天,池心的那一汪月看着天笑,微风乍起,惹起的一片涟漪,怎个不象那娇艳的少女,欲笑还羞,借了那衣袍遮了面?抖动的衣袍轻轻遮着美人的额,却挡不住甜美的微笑,借此漾着人的心。可这水,总是要把那月,带着往低处走的,填了那坑坑洼洼,得了一片平平静静,收了所有清清浊浊,看透了一切生生死死,藏在了水里的月,别有一般滋味。
水旁的草坑里,是有在这灯光下鸣笛的,他们和着树上,已然登了高的蝉,演奏上一曲交响的。可他们,是呆在了草里的,呆在了最被人蔑视,任意践踏的草里的,那春风吹便得以生的草,怎么能比得上悉心培养才得以活命的花木呢,草也有枯荣,像极了月的圆缺,人的悲欢,那野草,即使荣,也没能够摆脱被践踏了的命运。他有最脆弱,最坚强的生命,谁都可以把他置于死地,踩在足下而毫不怜惜,或是本未曾意识到它的存在,可他却总伴着春风再生,倘是有巨石压身,也总能昂着头,向上。史上,晋陶潜是深爱着菊的,至宋爱莲的周敦颐,或是清朝爱竹的郑燮,都必是信了那物能代表他们的高尚的节操的,而草,这养育着无数生灵的卑微者,任万物居住,供众生蚕食,却少得到人的抬爱,只枯黄的等待自己。
远处的那一处闪烁了的霓虹,花花绿绿,耀眼,缤纷,或是绚烂。这到底为这夜增添了些什么呢?我在想,真是个奇了怪的东西:有的人拼了命,不惜一切的想尽办法,靠近它;有的人,又恨不得能早些日子,远远的,诀别似的,离了它。而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每每远远的望着它,又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又该选了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我是曾苦恼于每日都要重复几遍这一无聊亦无用的问题的,可此一种无聊或是无用不就是生活吗,一日复了一日,却总能在思索着,这也许就是生的意义吧。
其实窗的正前方是有一片林子的,可只几天的轰鸣,就只留下一眼的空旷,我已学会了慢慢适应,只有那的鸟儿,总是来回盘旋,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夜里难知居于何处,那两棵树,也定是必争之宝地了,所以窗前会偶有鸟鸣的。倘是在乡村,只这几声鸟鸣便能引来一阵犬吠的,而此时的哄闹,杂着机器的轰鸣,杂着疲于奔命的工人,喊着的的号子,却无有回应。如此的夜,也真没个夜的样子。
站在树上的鸟才是真正的鸟,而我,只有夜里的,才是真的我,才是抛却了些许假面,回归最本初了的我。
而我是谁?我是茫茫人海中的哪一个?而我又为何是如此这般的一个,而非另一个?我是要试着改变,还是固执坚守此样的自己?止住,谁也不要给我答案,我,真的需要一个回答?
庄周梦蝶,我亦为庄生般,逍遥,游荡天地。此时我不知醒来是一轮水中月,还是一棵枯黄草了。
罢了。夜,带着冥思,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