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玉栏,亭台轩榭。我头一次到这里,这个让我感到陌生恐惧的地方。
“水湄,你喜欢刺绣吗?”爷爷问道。我对这词汇太陌生,没什么印象,便道:“刺绣是什么呢?”爷爷抬起头,思忖了一会儿说:“昨天那条金色的龙,还有印象吗?那就是刺绣,你想学吗?”爷爷有些担心地问着,怕我失了兴趣。
“当然啦!水湄想学,水湄想绣一条更好看的龙!”我喜出望外,幻想着游龙在指尖缠绕的情景,霎时间笑得合不拢嘴。爷爷见我兴致盎然,便点点头,又摇了摇蒲扇。
可当我问起何时才能学时,爷爷早已迷迷糊糊地睡了。
翌日,爷爷早早便将我从睡梦里唤醒,听说是去一个富人家里做客。
听爷爷讲,那主人与爷爷有深厚的交情,至于是怎样的交情,爷爷也不愿多说,因为那老友很早便仙逝了。
走了约莫一里,爷爷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我才仰头,只见那府邸真大。原来爷爷没有骗我,之前的假山确确实实的是他们家的。
爷爷扣了口青黛色的门,一会儿便“吱嘎”地开了。迎接的人,显然是个管家,一身青色布袍,我担心他会不会热得慌。然而那管家笑着说:“小丫头啊,你盯着我的衣服作甚麽,它可贵嘞。”说着笑着,他就将爷爷与我引进了屋内。可我是久久凝视着院子里的牡丹、月季。
“哟何叔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那中年男子连忙起身,去迎着爷爷坐下了檀木椅。爷爷捻了捻白须子,笑道:“小李啊,你可养得愈发好了。”那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惭愧地说:“我现在啊,是老李了,身体还在发福,远不及何老爷子您精神奕奕啊!”
谈笑间,那个叔叔忽然朝书房唤着:“玉成,给何老爷子砌杯茶,给小丫头来点甜品。”我见到,屋内一个皮肤雪白的少年略显不满地向这边走来。他砌茶的动作很娴熟,冥冥中给我以极大的陌生感。“碧螺春,何爷爷请享用。”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道:“至于甜品,小孩子最好不要食用,免得蛀烂了牙。”我暗自低下了头。那叔叔瞧见便打了个圆场:“玉成啊,陪这小妹妹去院子里玩吧。”那个叫玉成的男孩儿生硬地点点头。爷爷挥挥手,示意让我过去。
他只顾向前走着,脚步干脆利落,我小跑着才跟得上。他提起一个精致的水壶,慢慢给粉色的蔷薇浇水。随后,他又拿起剪子修剪着冗余的枝叶,“咔嚓”“咔嚓”,我只在旁边定定地看着。
“你可晓得玉成二字的意思?”他朝我这儿瞥了一眼,眼里尽是傲慢与不屑。我不解,迟疑地摇摇头。那眼神更冷了,冷得有点刺骨,让我恐慌。“嘁,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我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终于是感到了卑微和差距。
那个叫李玉成的男孩子,领着我逛了院子一周,而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似乎完成任务似的又定定地回到书房读书,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屋内烟云滚滚,爷爷抽着水烟,笑眯眯地问:“水湄,玩得开心吗?”
被这么一问,我怯了,不知是如何回答是好。我的手紧紧抓住衣角,勉强附了句:“还好吧。”爷爷捻着白须子,笑道:“开心就好啊!”随后,爷爷转向李叔叔,“小李啊,天色不早了,我们就此告辞了,你们留步啊!”
“哎呀,你们也不吃个饭再走。”妩媚的声音远远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在傍晚显得格外清脆。我扭头望去,只能以雍容华贵形容那女子。曼妙的身材与金色的旗袍衬得很好,一步一步,婀娜多姿,谈笑间处处可见优雅。
那样的精雕细琢,却让我感到极不舒服。爷爷也是不喜的,委婉告了辞。
路边的灯火明亮了,林叔打了烊,陆大爷同往常一样叫卖着小馄饨。那清香扑鼻,将我的食欲无限放大。我拽了拽爷爷的袖子,爷爷会意地点点头。
透着腾腾热气,我望着月亮,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多读书,不能再被那个叫李玉成的男孩子看不起。
小小的心也能积攒着大大的能量,原来,我也是可以这般上进的。
朱门玉栏,亭台轩榭,繁花锦簇,争奇斗艳。我来过,可再来之时便是我学有所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