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林山脉中部。

风渐渐减弱下来。雪也渐渐停下来。

整片山脉中央一片死寂，连一丝一毫的响声都没有。更加反常的是，山脉内侧比山脉外侧更加荒凉。除中央山谷和几条稍微长一些的山道周围长着一些不会掉叶子的灌木类植物之外，其他地方基本全是光秃秃的，到处都是镶嵌在土里的大块岩石。山峰表面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凹陷，还有能供某些大型动物生活的小型山洞。

苍灵学院学员战队第二小组紧贴山脉西侧低飞，仔细搜索每一座山峰。整支战队紧跟在雷曦身后，排成一条直线。

雷曦皱起眉头，放慢飞行速度。她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

几分钟之内，她和整支战队已经搜遍整条沙林山脉中部西侧的大部分地区，却没有搜到任何足够大的地穴或地道，更没有感知到任何属于其他人类的灵力波动或者来自大型能量法阵的灵力波动。

难道说，五兽帮的老窝不在中部？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容易被截断和包围？

最重要的是，敌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们已经毫无声息地跑掉？或者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包围他们，还完全不在意？

紧跟在雷曦身后的季成东注意到她的神态不太对，立即挥手示意第二小组放慢速度。一圈完全无色、透明的水流环凭空出现在他身体周围，高速转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也感到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雷曦悬停在一面坡度接近四十五度的陡峭山壁上方，放平身体，静静地感受周围的灵力波动。方圆几里之内仍然没有其他任何生命迹象。她还能够感受到来自白将军的共鸣感，但共鸣感很微弱。这说明，安全厅和常驻军的指挥员也在往这里前进，速度却不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信号。

“灵使阁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季成东低声问。

雷曦没有立刻回答。她接受的任务是，在指挥部下令之前搜寻五兽帮老巢的入口，并把入口的具体位置传递回指挥部。不过，她能感觉到，那种不安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强烈。她的第六感提醒她，这片区域中肯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五兽帮老巢的入口，也有可能是某些危险的东西。

“是不是该去东边搜索一下？”飞在后面的一个男学员问，“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雷曦没有让他说下去，只是点头，随即挥手示意大家去东侧继续搜索。她注意到，一片淡淡的雾气正从东侧的几座小山包中间升起来，并缓缓地向外扩散，慢慢地将周围几座稍微高一点的山峰围住。一般情况下，冬天的山林中是很难产生雾气的，尤其是西北地区的山林。更加诡异的是，这淡白色雾气完全围绕山脉东侧的山峰、山包转动，且只往南、北两侧扩散，丝毫不往西边飘。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种雾气绝非纯粹的自然现象。

“雾里可能有毒。大家拿出解毒丸，吃一颗。屏住呼吸。不要大喘气。”

季成东用快如炒豆子的语速说完一串话，并迅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指头肚大小的白色药丸，一把塞进嘴里。其他所有学员也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照做。

雷曦满意地点点头。她比较了解季成东这个以八卦和贫嘴闻名整座学院的学员的修为和战斗能力，却不太了解他的指挥和随机应变能力。

第二小组紧跟在雷曦身后，一头扎向山脉东侧。雷曦释放出一股淡淡的紫红色电波，给每一位学员都披上一层网状的防护膜。转瞬间，学员们纷纷释放出护体灵力，一个接一个地扎进淡白色雾气中。

就在所有学员全部钻入雾气中的那一刻，淡白色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并向东、西两边扩散，瞬间充满绝大多数的山间小路。

“别慌。”雷曦只是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学员们纷纷发现，这种淡白色雾气没有毒，也不会对他们造成麻痹、眩晕等不利效果，几乎和普通的自然雾气无异。任何一个学员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它对人体到底有什么作用。按理说，人为制造出的雾气不应该是这样。

“继续搜！”季成东挥手。

整个第二小组当即调转方向，沿山脉东侧往来时的方向飞。每个学员的飞行速度都减慢很多。所有人都把自身的感应灵力释放到最大，尽全力去感知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变化。

从外表上看，东侧山脉明显要比西侧山脉更崎岖一些，山体表面的大块凹陷一块接一块，大小不一的坑洞连绵不断。即使隔着白蒙蒙的雾气，学员们也能看到不少不规则的奇形大坑。但是，每个人都能看出，这些大坑下方最多也就是些几米深的小洞，根本称不上地穴或者地宫。

“嗯？”位于队伍中央的一名女学员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

飞在最前方的雷曦立刻停住，挥手示意身后的学员们停下。包括季成东在内，好几名学员同时转身，把目光投向她。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常现象。

“你们看那边！”

梳着马尾的瘦弱女学员抬起手，直接指向队伍右前方的那座最高大的山峰的峰顶。

所有学员立刻转回身。只是一瞬间，他们就明白女学员说的是什么。

那座最高大、坡度也最陡的一座山峰，在迷迷茫茫的淡白色的雾气中显得无比扑朔迷离，比周围其他的所有景物全都更加模糊。每个人都看到，这山峰似乎分裂出两道重影，在每个人的视线中来回摇摆。峰顶那块塌下去一半的不规则圆柱形大石块更是分出五六道深浅不一的重影，时而分开，时而重合。两个没执行过任务的学员同时以为自己已经被迷幻剂或者麻痹粉命中，用力摇头，还用手去拍自己的脸。

雷曦警觉地抬起右臂，无声无息地释放出自己的凤纹轰雷枪，环视周围的景物。她发现，她视线所及之处的每一座山峰、每一个小山包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要么像是在飘动，要么像是在晃动。

正在这时，淡白色的雾气突然开始变浓。整座高大山峰周围的可视度迅速下降。所有人的灵力感知范围全都瞬间缩小一半以上。

“不好！这是幻境！准备战斗！”

雷曦发出一声娇喝，纵身向上一跃，攀升到学员战队上空，释放出自己的微灵核和灵圈。四个深紫色的灵圈透体而出，围绕在她曼妙的身躯周围，交相闪烁，释放出耀眼的紫红色光芒。充满爆炸力的雷电元素能量四散飞舞，硬生生地将围绕在学员战队周围的淡白色雾气逼退好几步。

季成东也释放出自己的武灵和灵圈。相比于半年前，他手中的圣水钵的尺寸已经长大至少一圈，钵底铭刻着的古老花纹也变得更加清晰。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透明水环突然分裂，分成五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水环，并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旋转。五道透明水环同时冒出雪白色的热蒸汽，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圣水钵中的水也不再是深蓝色，而是无色，看上去和自然界中的水毫无区别。二十个白色光点分别从他的三个灵圈上冒出来，像轮盘一样，轮流闪烁。

所有学员先后释放出各自的武灵和灵圈，并聚拢在一起，以上方的雷曦和中央的季成东为核心，组成一个正圆形战阵。每个学员身上的灵圈都是三个，灵圈上的光点至少是十七个。十几股灵力波动瞬间融合成一个整体，释放出一股强盛的气息。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因为谁都无法确认敌人的方位、数量和实力。一般情况下，未知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从被幻术笼罩的这片山脉的范围大小以及此幻术的隐蔽性来看，施法者的修为绝对不低。如果施法者只是一个人，那就必然是修为达到四阶五级以上，甚至可能是达到五阶的中阶灵师。

就在学员们进入战斗状态的同时，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雾气再次变得浓重起来。无论是山峰，还是山包，还是散落在山路两侧的灌木丛和石块，全都开始不停地左右摇摆、晃动，化为重重叠叠的虚影。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逐渐变成和雾气一样的淡白色，与许多座山峰的顶部融为一体。整片区域毫无声息地变成一片巨大的封闭空间。

“咔！咔！咔！”

“咔！咔！咔！”

“轰隆——轰隆——”

无数破碎声和开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停地刺激学员们的听觉神经。成百上千块灰白色的山石纷纷从山峰上坠落下来，混合着山顶的积雪和尘土向下滚落。上百道乳白色的人形虚影凭空出现，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来回转动。与此同时，数十根巨树一般的粗大圆柱体突然从山峰周围的山路、山脊表面钻出来，发出另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将空中的学员战队二组团团围住。雾气遮盖住它们的表面，却无法遮掩住它们的形态。转瞬之间，它们长出类似于人的手臂，手臂末端又长出比普通人的整个身体还要大的五指大手。每一双大手都是铁灰色的，还散发出雾气也无法遮挡的银色光芒。

“不要慌！这只是幻象！破开它们就行！”

雷曦纵身一跃，跃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巨树型圆柱顶端，一枪刺向巨柱的顶部。噼啪作响的紫红色电光顺着枪尖涌入巨柱的顶端，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巨柱的表面。整根巨柱立刻像一块破碎的土块一样瓦解，分裂成许多碎片，消失不见。

季成东也在同一时间出手。五道沸水环同时从他身上飘飞而出，化为五道半白半透明的炽热飘带，同时飞向五个方向，像五把笤帚一样，直接将聚拢过来的十几道乳白色人影扫除，并贯穿两根巨柱的“手掌”和“手臂”。

除战阵最后方的两名辅助型学员以外，其他所有学员同时开火。数百颗不同属性、不同形状的灵力弹同时向两个方向发射，瞬间将两根巨柱打碎。

当那柄绚丽的凤纹轰雷枪出现时，几乎每个在场的学员全都认出雷曦的身份。学员们的信心顿时大增，心中的战意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在最近这几届学员里，对整个苍灵学院灵师院的大多数男学员来说，雷曦就是国民女神。即使是在女学员里，崇拜她的也绝不在少数。

“轰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再次响起。

三根巨树形圆柱先后从山地低洼处升起，一点点地向第二小组的方向挪动。这三根圆柱和之前被打碎的圆柱一模一样，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毫无差别。十几道乳白色人影先后化为烟气，融入到两根巨柱被击穿的“手掌”和“手臂”中，像补衣服一样，将两根巨柱的手臂重新补好。紧接着，又是十几道乳白色的人影从雾气中挣脱出来。

“停！不要再进攻！后退！转为防守！”

雷曦挥动手中的轰雷枪，划出一片紫红色的扇形枪光，将最前方的两根巨柱的“手臂”斩断，整个人往后倒翻而去。

整个第二小组立刻开始往后退，一直退到幻境结界的边缘处，背靠一座坡度较小的山峰。每个学员都发现，幻境结界的边缘处的雾气已经变成粘稠的液体，散发出强烈的防御型灵力波动。两名学员释放出武灵，向那粘稠的液体发起攻击。只在一瞬间，他们的攻击就被弹回去。

“这结界很强！它有反弹攻击的能力，也能暂时屏蔽我们的求援信号！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靠硬攻是破不开它的！只能等它自行耗尽能量！”

季成东大喊几声，双手同时向上高举。圣水钵迅速胀大，在他的双掌中高速转动。数股泛着白花和热蒸汽的沸水如喷泉般从钵口中喷射而出，向距离他最近的三根巨柱洒去。

“没错！这个结界是有时效性的！这个结界的施法者只是想暂时困住我们而已！”

雷曦再次往上一跃，收回凤纹轰雷枪，双掌往左右两边一推。一圈圆柱形的蓝紫色电网从第二小组下方的山峰表面升起，围成一道弧形的雷电墙，把所有人全部笼罩在其中。她也感知到，这个幻象结界没有多少真正的攻击性，却有很强的限制性和防御性。她判断，这个结界的施法者必然正在借助大量的、晶石之类的外物辅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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