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定格多年的军事撤退。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和结果,当所有的一切早已被印刻在历史的尘埃,已成定局。那还剩下什么存在着变数?
从得知《敦刻尔克》开拍,就打算好了上映时必看无疑的准备,不为其他,只为克里斯托弗·诺兰这个名字。如今,它终于上映,我终于去看。但我必须得说,是的,我后悔去看了《敦刻尔克》。开始不到5分钟,我便后悔了,很后悔,非常后悔。
看之前,我开玩笑说,等下,会不会又哭成狗?果然,一语成戳。我想,或许,是我还太软弱,是我仍然太玻璃心,是我依然数年如一日的矫情。但是,这部107分钟的电影,我甘愿软弱,甘愿玻璃心,甘愿更加矫情。
很久没看过台词这么少的电影,印象里上一场几乎是默片的电影还是台湾导演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
少之又少的台词,但自始至终,一颗心始终被揪着。纠结到你不敢错过任何一个镜头,但又害怕看到每一幕画面。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哪个人又会死在战火下?哪艘船又会沉入海里?哪架飞机又会从空中坠落?
无与伦比配乐和时钟的滴答声围绕着整部影片,每一次,无论轻重缓急,都敲击着你的耳朵和心房。每一个音符,都是时间的流逝,是紧张的压迫感,是敦刻尔克海滩上的那些呐喊,分秒必争。争的是什么?是生命,是活下去的希望,是回家的路途。
为数不多的台词中,最频繁出现是“My God”“Help”“Home”。而最不忍心听到的是“Home”,最温暖的也是“Home”。这样一个词,支撑着被围困的40万英法联军一直在坚持。一次次带着希望登上回家的船只,一次次充满着绝望从被轰炸的船上逃亡。反反复复,要经过多少次,要有多少艘船,才能让他们从敦刻尔克撤退?才能回到他们的家?
历史永远是宏大的,它的影响,它的地位,它的意义,或被传颂,或被批判,反正都被烙印在史书中,或被后世称赞,或为后人警戒。而这其中的人呢?那些在敦刻尔克海滩上的人,他们中间,充斥着真实的自私、害怕、逃跑、丑陋和贪婪。生死面前的人之常情,你是法国人,所以,不许登上英国的船只。远在后方坐镇指挥的大人物,以大局为重,是必须的牺牲,是必然的成全,可又何尝不是对生命的不公平?
这才真实,这才是人性,伟大的背后不全是伟大。可伟大的背后必然存在着伟大。
当士兵汤米奋力打开舱门营救被困的队友,当他阻止同伴牺牲法国同盟军以自保的行为,那是一个小人物的伟大。自身难保之下依然有着对生命的不忍心。
当民用船主道森开着他那艘小游艇一路挺进敦刻尔克海滩,无数艘民用船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来到敦刻尔克,生死难料,命悬一线,只为能接他们的士兵,接他们的孩子回家。就像道森说的一句话,“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发动了战争,可为什么却让年轻的孩子们去战场送死?”即使有人要以大局为重牺牲掉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大部分人,可依然有人愿意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接他们回家。那些人中,或许是他们的儿子,或许是他们的丈夫,或许是他们的兄弟,而他们早已是这场战争的陪葬品。这场撤退,不再是政府和军队的作战,不再是40万英法联军的撤退,而是40万个家庭的拯救。
所以,这是残酷中不用美化也依旧存在的美好,不用夸大也依然存在的伟大。
原本撤退3万人的计划,最终撤退出30多万人。这是一场胜利,甚至是一场奇迹。而胜利和奇迹的背后是牺牲。
波顿指挥官从始至终的临危不惧和不慌不乱。敌军步步紧逼,众人生死攸关,救援迟迟不到,作为指挥官,他淡定从容的说宁愿尸沉大海也不愿死在敌军的轰炸之下。民间救援船只赶到,他的眼里满是泪水,接连不断的感谢。最后,当士兵全部撤离,他拒绝登船回家,因为他要留下来帮助法国联军。留下来,他会怎样?是生是死?不知道。
空军士兵法瑞尓从最初与同伴的并肩作战到最后的单打独斗,在失去了两架僚机的保护下,依然盘旋在上空轰炸一架又一架敌机。呼吸面罩下的眼睛里是从未动摇的目光。一次次祈祷着他赶快回程返航,一次次希望着他抓紧弃机跳伞。耗尽储备燃油击落最后一架敌机。他从家里飞出来,却没能再飞回去。而他明明有选择可以回家。当他从容地站在海滩点燃战机,平静地接受敌军的俘虏,远处的海面上,没有了敌机轰炸的船只带着更多的人开始返航回家。这样的选择,他会怎样?是生是死?不知道。
早已定格的历史中,依然存在着变数的是其中的人。生生不息,无论是已经登上船只撤退的人,还是长眠于敦刻尔克的人。无论是美好还是丑陋,无论是自私还是无私,无论是怯懦还是勇敢。
电影里,战火下的敦刻尔克也很美,碧海蓝天。风平浪静之时,宛如一幅画。海水里,沉着尸体;沙滩上,埋着尸体。
是的,很后悔去看了《敦刻尔克》。从始至终的揪心,从头到尾的眼泪。